葉文林通過耳朵上的通訊器傳達了趙将軍的允許對接指令,卻沒有立刻走,而是在原地踟蹰了片刻。
趙佑軒:“怎麼,還有事?”
“他們托我來向您請示一下,大家都想下幾艘打撈艦……”
以期能找到蔣靳他們……在這一刻不停運動着的宇宙荒漠中,留下的蛛絲馬迹的殘骸。
趙佑軒頓了頓,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滿頭的花白。
“去吧,”他低歎一聲,“能找到點什麼總是好的,實在……也不要強求。”
葉文林應了一聲,飛快地離開了指揮室。
他起伏的心緒還沒有平息。
葉文林以前隻拿趙老将軍當個不大管事的普通上司,并沒有多少敬畏之心——他對誰都沒有敬畏之心,盡管葉文林看上去一天到晚以裝神蹭飯為主業,情商頗高,挺會讨人喜歡,但以他的才華和經曆,不恃才傲物是不大可能的。
直到這一刻。
葉文林才知道,他星系的鷹派掌門人阿道夫并不是他對小師妹随口說的“傻逼”,而他們面前這個看起來已經準備退休的老東西,竟是位真正深藏不露的殺将。
人,肉體凡胎,高不過兩米,重不過幾十公斤,輕易就會死于微量的宇宙射線,能有多大的能量呢?
可在方才的交鋒中,這些人卻能左右整個數以千萬億噸、百分之乃至于十分之光速量級的戰争。
葉文林長長地舒了口氣,穿上航空服,準備上打撈艦,低低地歎息了一聲:“我就是那個紙上談兵的趙括啊……”
通訊恢複以後,戰局的扭轉讓太空與地球上的主控權争奪發生了一邊倒的傾斜,在慘烈的損失下,全球的主戰派終于可以代表各自的國家,到聯合國開戰略指揮會議了。
而劍拔弩張戰成一團的地面也基本肅清了異端,整頓了秩序。
二十分鐘之後,楊将軍說的支援果然到了,安全部火速處理了門口攔截的投降派殘餘勢力,派人把二十三号信号站嚴密地保護了起來,專業的通訊兵也接管了信号站的日常。
楊甯把剩下的九架機甲重新僞裝成了軍車,傅落從沒有覺得熟視無睹的軍車這樣憨态可掬過。
“你的機甲操作非常有個人風格,”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傅落回過頭去,見楊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換上了一身新制服,“很不錯,我印象深刻。”
傅落愣了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面對楊甯,她有面對強者的敬意,也有發自内心的戒備,不管怎樣,卻再也沒有辦法把他當成印象裡那個可親又柔弱的上司了。
楊甯以一種非常放松的姿勢趴在信号站二樓的欄杆上,望着下面忙碌的通訊兵們。
他沒有戴帽子,換了新的制服,扣子還敞着兩顆,剛洗過臉,臉上還帶着水漬,似乎是有一點儀容不整,一點沾濕的頭發垂下來,顯得那張側臉蒼白而清秀,眼角因為笑意而微微彎起,垂下的目光溫潤極了。
這人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诠釋什麼叫做“表裡不一”。
“是汪政委把你調到地勤處的吧?”楊甯知心哥哥似的說,“雖說父母都是為你好,但也怪委屈的。”
……那點小委屈如今已經讓人覺得恍如隔世了。
“你要不要考慮跟我回二部?”楊甯突然側過頭來問她,還沒等傅落開口,他又補充了一句,“不用這麼快回答,我明天下午才回去複命,那之前讓我知道就行了。”
他說完,摘下手套,抽出一張紙巾,在上面寫了一串号碼:“想好了可以聯系我,我知道你們都會偷轉民用信号。”
傅落脫口說:“這時候占用信号不好吧?”
楊甯忍不住笑了起來:“不要緊,除了地對空之外,我們原來構建過空對空為載體的‘以太通訊系統’,民用信号今天晚上就差不多能恢複了。”
傅落心情複雜地接過軟綿綿的餐巾紙,她确實很想去前線,還咨詢過葉師兄要怎麼去。
太空,那是她夢寐以求的所在。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楊甯會對她發出邀請,但現在雙方已經宣戰,以楊大校的背景和能力,回到二部必然是前線指揮官之一……
這……簡直像一步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