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越來越沉,又累又疼。她這是要死了嗎,可是她還沒有見到蒼晔最後一面…。
不能……,不能就這樣死了,她還沒有,和他告别……。不知過去了多久,視線模糊中,似乎有一片熟悉的黑色衣擺映入眼簾。
“蒼晔……”桃知夭微微睜大了眼睛,下意識的伸出發顫的手,用力想要抓住那片衣角。可是那道身影似乎離她很遠,她抓了一次又一次,總是抓個空。
“不要走…蒼晔…”聲音已經極緻微弱,胸口陣陣刺痛襲來,她頓覺氣血翻湧,猛然間低頭吐出一大口血來。
血色濺起在滿地花瓣上,殷紅刺目。桃知夭狼狽的趴在桃樹下,對着眼前鮮血無措的眨了眨眼。
好累…,她吐血了,看來是真的要死了呢……。她突然用盡力氣想爬起來,泛白的手指捏碎了染血的花瓣,盡管如此,也僅僅隻是撐起了上半身,能夠讓自己倚靠在桃樹上,省些力氣。
桃知夭喘了口氣,費力的擡起眼睛去看他,卻見那人的身影緩緩向自己走過來。可她已經沒有力氣,隻能緩緩伸出手想去觸碰他。
但桃知夭發現,自己離他還是很遠,輕顫的手一遍一遍做出抓握的動作,最終什麼都沒有抓住。
“蒼晔…”桃知夭咽下喉間湧上來的血腥味,唇邊卻扯出了一絲笑意,寂靜的桃林裡,她虛弱沙啞的聲音過分蒼涼:“你…終于回來了…,可我,我要走了……”
對面的魔帝沒有回答。
桃知夭感覺自己似乎眼睛有些不好了,視線開始模糊,怎麼努力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當夜風輕輕拂過時,她的滿頭黑發竟全數化成了白色,與此同時,垂老的皺紋爬上了她蒼白的皮膚。
月光和桃花明明柔美,此刻卻掩不住她瞬間蒼老的模樣。
看到自己這樣的變化,桃知夭沒有驚訝,也沒有什麼反應,她隻是看向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一直伸着渴望觸碰的手,舍不得眨眼。那無名指上還戴着魔帝曾送給她的指環。
她本來就是人,隻是意外來到了這個世界,人類生老病死,就像花草樹木從發芽到枯萎一樣,沒有什麼特别和不能接受的。
“蒼晔…”桃知夭再次開口,聲音更加蒼白無力,她注視着他模糊的臉:“你知道嗎。在我的那個世界,如果兩個相愛的人能在一起一輩子,快快樂樂,白頭到老。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可是…命運如此。還好…你回來了…”
“如果一切重來,我不要再遇見你了…”
……
“再見了…,蒼晔……”
最後的尾音遺落于蒼茫夜色,桃知夭終究還是沒抓住那人緩緩向她走來的影子。手臂垂下時,她也閉上了眼,倒在滿地的桃花瓣中。花朵墜下,遮住她臉頰的一絲皺紋。
這時,周圍萬千景色卻驟然消散,百裡桃林化為烏有。惟餘少女那具老去的身體留在一片空洞之中,早已沒了生氣。
魔帝的身影在離她兩步的距離處停住。然而那雙黑眸此時此刻卻閃着冰冷寒芒,殺意盡現。眨眼間,魔帝已變了模樣,化成一個陌生少年。
那少年身形颀長,滿頭白月色長發飄逸如絲線,發尾垂于地。一身暗紅色長袍看起來比這處空洞晦暗的空間還要沉重。皮膚的白如同雪水浸透的冰玉。但不知為何,他的雙眸卻用一隻白絹帶遮着,看不到神情。
靜默片刻,白發少年輕輕歪了歪腦袋,冰涼的唇角勾起半邊玩味的笑意:“演夠了,該拿回屬于我的東西了。”
桃知夭眉心閃爍,緊接着緩緩探出個半透明的粉白色光球,其中心躺着一片紅色的桃花瓣,泛幽幽冷光。光球中赫然蘊含着無窮無盡的木靈神力,正是完整的桃祖傳承!
傳承與神力剝離的刹那,桃知夭老去的身體如煙塵一般散去,消失。
而少年并不在意這些,他隻是伸出掌心,任由漂亮的光球飄落在手心,微微低下頭,似乎是在注視着手中的傳承光暈。
這時候,空無一物的前方驚起波瀾,緊接着出現一個狼狽身影。來人一身白金長袍,發絲淩亂,正是百曜!
他目光焦急的尋過周圍,在看到白發少年時明顯一驚:“你是誰!你怎麼會出現在桃姑娘的幻境裡!她在哪裡!”百曜沖上去質問,雙目赤紅帶着血絲,作勢就要揪住白發少年的衣領。
然而,在将要碰到他時,那少年的身形已在眨眼間消散,下一刻,百曜徑直穿過了少年化身消失的虛影。他雙手頓了頓,滿眼不可置信。
“竟能逃離輪回幻境的束縛,看來你這神王也不算虛名。”紅衣白發的身影重新出現在百曜身後,少年唇角微勾,不加掩飾的評價:“可惜蠢了點,來晚了。”
百曜倏的轉過身,握緊輕顫的手指,盯着對面少年被遮住眼睛的地方,胸口劇烈起伏,聲音難以平靜:“什麼意思…,桃知夭呢!”
“死了。”淡淡的語氣含着笑,仿佛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百曜突然卸力一般,不知不覺松開握緊的手,瞳孔驟縮:“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是桃祖的傳承者,她不可能死!”百曜再次沖上去想要抓住少年質問,卻還是未能碰到他一絲一毫。
少年再次重新出現在另一邊,他悠悠的歎了口氣,聽似幹淨輕柔的聲音,卻毫無溫度,又輕靈的仿佛隔得很遠,開口道:“你這麼激動,莫非是喜歡她。那真是太可惜了,她一點兒都不喜歡你呢。”
百曜聞言,不知想到什麼,眼底浮現些許破碎的怅然之色。淚水将落未落,一時無言。
白發少年踱了兩步,擡了擡下巴,唇角笑意不減:“傷心嗎,不舍嗎。這樣吧,你可以自毀元神,殉情于此,這樣你們也算永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