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娘直接帶着陳萱就進了門。
在古代,關系親近的鄰裡是不需要敲門的,隻要喊一聲,進出院子都是很随意的。陳四娘和莫尚淳一家是多年的鄰居了,自然直接就進了門。
一進門,陳四娘就注意到堂屋裡坐着的人,和弄花巷子的百姓們總是穿着的灰色、褐色不同,他一身寶藍直綴,與簡陋的環境格格不入。
莫師傅還認識這種人?
陳四娘帶着陳萱進門的動靜也惹來了屋裡人的關注。
毫無疑問,陳萱是個漂亮姑娘,她穿着并不富貴,隻是一身棉布衣,頭上更是沒什麼裝飾,一根寶藍色頭繩挽了個時下流行的雙環髻。
可是就是這麼個再平常不過的打扮,卻無端叫人想看一眼,再看一眼,多看一眼,特别是當她向你望來的時候,周圍的事物漸漸模糊了,隻剩下她光潔的額頭,秀氣的鼻尖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衛珵撇開了視線,整個人突然有點煩躁,他扭扭身子,原本懶散的坐姿不自覺變得端正。
還是莫尚淳最先反應過來,“四娘,你說的什麼?”
陳四娘笑了笑,帶着點得意,“我族裡的侄女,要在前邊臨河街外石闆巷子裡開間二手衣店,需要個大師傅,我就薦了你,如何,你可願意?”
一刻鐘前,莫尚淳和文娘還覺得天昏地暗,此生無望。現在,竟變成個搶手貨,接二連三地有人請他去做大師傅?
莫尚淳有些反應不過來。
陳四娘沒有見到預想中歡天喜地的場景,很是疑惑,她看向一旁的三喜,“三喜,怎麼回事?”
三喜是個老實人,立刻說明了前因後果。
陳四娘沒想到眼前這二人也是來請莫師傅的,那身着寶藍直綴的公子還是大名鼎鼎的衛公子。
估計是白走一趟了。
果然,文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陳萱二人,“四娘,對不住,衛公子先來,老莫已經要答應了。”
陳四娘本就是相幫幫莫尚淳一家,現在見他們有了好去處,也為他們高興,隻是……
她有些歉意地看向陳萱,害人白跑了一趟。
陳萱不是輕易放棄的人,剛剛她們說話,她就在打量文娘三人的穿着,針腳細密,剪裁得體,明顯和陳四娘身上穿得有所不同,更貼合身形,也更美觀。
這個莫尚淳自己就是裁縫師傅,沒道理自己家的衣裳還讓别人來裁,多半是自己裁的。這樣的手藝,正是她需要的。
“文嬸,已經要答應了,不正說明還沒有答應嗎?”
她一開口,屋裡所有人都向她看來。
陳萱面不改色,“剛剛這位三喜哥哥說,衛公子願意給五兩銀子的月錢,我可以……”
她咬咬牙,“六兩!除此之外,鋪子每月月息,我願出三厘給莫師傅做花紅,莫師傅的徒弟們都可以來鋪子做工,月銀和普通夥計沒有差别。”
此言一出,文娘和莫尚淳都驚了,花紅在時下鋪子裡作為犒勞夥計的方式很常見,但大部分都是十兩、二十兩等固定的金額,像這種直接給鋪子收益的,是很罕見的。
陳四娘甚至悄悄扯了一下陳萱的袖子,遞來一個擔憂的眼神,這是希望她别為了搶人意氣用事。
原本已經下定決定要跟着衛公子的莫尚淳猶豫了,月銀分紅他都可以不在意,隻是徒弟們也能跟着他去鋪子上工,他就很難拒絕了。
莫尚淳從十五歲做學徒,十八歲出師,如今四十三歲,他做了二十五年裁縫,沒有兒女,隻收了些徒弟,本來都在錦衣閣,因他的緣故,都丢了活計,有三個徒弟現在還賦閑在家。
莫尚淳原本還算黑的頭發,現今白了一半。
莫三喜也被那聲三喜哥哥叫得臉紅,心中的天平不自覺地歪向了陳萱。在哪兒裁衣服不是裁呢,這位陳妹妹一看就不會虧待他們,小聲對着莫尚淳道:
“師傅,不如我們就去陳姑娘處吧,我也能繼續跟着您。”
跟着衛珵來的小厮見莫尚淳猶豫,為自家主子着急,脫口道:“您這也太不厚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