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歲頤也不是不喜歡,她大多時候是能用欣賞的态度去品鑒的,可見多了,就覺得膩味。
更何況,那些奉酒的小倌,一個接一個地朝自己身邊貼。
“殿下,辛勞了一天,仆俾給殿下揉揉,松泛些。”身後一人輕輕說道,将手搭在邵歲頤肩上,揉按起來。
可偏偏那人佼弱無力,一雙手挨挨蹭蹭,落不到實處,反而叫人難受。
邵歲頤一把拂開:“下去。”
黃縣令連忙湊過身子去:“可是不合殿下的意?你下去,讓明月過來。”
那邊一男聲應了下:“是。”邵歲頤便見一個淺色身影走近。她隻用餘光,并不正眼看他,卻聞到一陣蘭花香味,有些熟悉。
溫熱的手順了順她的發絲,試探着搭在她的太陽穴上,輕柔但有力地揉按起來。花香味應該是熏香,自有一股暖意,不甚濃烈,卻時不時顯露出幾分存在感。
見邵歲頤不喝酒,縣令識眼色地叫人換了茶水上來。菜色也是乏善可陳,邵歲頤不習慣古代隻有兩頓飯,午間總愛是吃點心,因此也不餓,少少動了幾下筷,便不再碰。
黃縣令看了看沒被動過的菜,猶豫踟蹰,但看了看一直在身邊侍奉沒被趕走的明月,卻又寬慰幾分。
絲竹聲不絕于耳,邵歲頤偶然看向外面的天空,想到今日讓司天監的一行人也住進了縣衙,不知這邊設宴,對方那邊是否也能聽到?寂靜的夜裡,遠處的聲音總是格外明顯。
早早散了席,邵歲頤待走的時候,聽到黃縣令在背後喚明月,也不在意,以為是要給伺候得好的下人發些賞錢。
誰知自己洗漱完,卻聽得門外有些聲音,侍衛和一男子低聲說着話。
“誰在外面?”侍衛正拿來人不知怎麼辦,聽得屋内大皇子殿下聲音,連忙低頭開門回道:“殿下,是……是方才席中的,明月小郎。”
“小俾明月,來給殿下送盞潤喉的茶。”聽到來人的回答,邵歲頤恍然大悟,原來縣令拿得出手讨好自己的東西,便是這小郎。
明月樣貌不差,邵歲頤見他的時候,還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與自己記憶深處誰的身影有幾分相似。
可這陪酒的小倌,身份恐怕沒幾個幹淨的,邵歲頤一想到這些,便油然而生排斥感。
演戲倒也沒必要演得這麼全面,邵歲頤随口打發了他:“我不渴,你下去吧。找孚管家領賞錢就是。”
可外面卻沒有傳來離開的腳步,對方愣怔了片刻,回道:“殿下,是黃大人囑咐仆俾……”
“是我吩咐你下去,不行嗎?”邵歲頤嚴肅了聲音,“若黃大人問你,就說心意我已領了。”
對方回去了,邵歲頤心下卻有些不舒服。自己好色的名聲,連谷前都知道了?今天鬧了這一出,雖說是為保證安全,可究竟有多大作用,不太好說,目前來看,卻或許讓底下的人小瞧了自己,萬一影響了之後的威信……
邵歲頤有些懊惱,如今自己在這裡最大,不比在京中的時候,要撐起場面的時候,一定要擺好自己的身份。
次日下午,州府的人就到了。今日的來人是先行向大皇子問安的。
州府來人看衣着身份不高,卻似乎很有底氣,見了邵歲頤,盈盈一拜。
“不知殿下先到縣裡來了,谷前實在簡陋,接待不得大皇子大駕,不知可否勞動殿下移駕?州府特意修繕了房屋,暫做落腳,倒比縣衙要強得多。”
“請我移駕?為何知府不親自前來?”邵歲頤橫眉道。
“殿下恕罪,知府大人本想即刻親自前來,可十萬兩一時難以籌措,殿下即刻就要,知府大人還在加緊商議。”
對方的理由沒有漏洞,用自己的要求堵了回來,邵歲頤也挑不出什麼來,隻得放過:“那就好。我連日趕路乏了,就先在谷前歇下。”
對方笑着說:“殿下克勤克儉,自然是遵從殿下的意思。聽說縣衙裡住着的還有殿下舊友?”
“是京中的人,隻是認識罷了。”邵歲頤淡淡說道。今日借兵還沒有回音,自己暫時不适合再出門。原以為今天還能再碰見裴識夜,誰知打探的人回報說,司天監的人一早就都出門去了。
除了裴識夜,司天監來的還有另外兩人,許是她們叫裴識夜出去了,他不好拒絕,畢竟意圖也不能顯露得太明顯。
今日邵歲頤命人将案卷都搬去了自己的書房,晚上怕縣令又要叫人來陪自己,再拒絕就顯得不符合人設,因此幹脆拒絕了設宴的邀請,簡單吃了些,在縣衙後院散步消食。
隔着小池塘,卻見角門一個青色的身影走了出來。
昨天裴識夜穿着的就是這個顔色的衣服,司天監的人回來了?天色昏暗,邵歲頤所處的角落沒有什麼光亮,身邊也僅跟着三四個侍衛,比不得有燈的角門亮堂,因此對方沒有注意到這邊還有人。
隔着夜色和霧氣,邵歲頤也看不清楚對方,隻能從身影中辨識出大概。隻見對方在池邊獨自站了一會,又移步亭子上,憑欄低頭思量着什麼。
邵歲頤站了一會,正在想要不要上前去,卻見角門又急匆匆走出來一人。
正辨認間,卻見那人來勢不善,幾步走上前去扯住亭中人的胳膊,就要拉他朝外走。
這是做什麼?邵歲頤一激靈。青衣人神态掙紮反抗,卻似乎有什麼不好說的原因,不高聲呼救。
眼見那邊兩人拉扯間就要離開了後院,邵歲頤連忙招呼身邊的侍衛,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