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何夫人說的這人平日打雜的話,捉來的下人都是在府裡有身份的,看穿着,也并不太粗糙,至少也是正經主子的貼身丫鬟。這件事不難,一問便知。
“大人,”沒等其他人被拷問出答案,堂下便有人擡高聲音道,“是,是我的下人。”
不等孚奎說什麼,那人便自己走上前來,跪下,正是何玉。
何玉一副害怕順從的神情,見何夫人起身就要推她回去,顫聲道:“娘,咱們家的事和殿下沒有絲毫關系,咱們家也是被人害了……藏着掖着不說,反而惹人懷疑,就告訴大人們吧。”
孚奎冷眼看着她:“說。”
何玉結結實實磕了幾個頭:“大人,大人,我們家也是無妄之災……死的人不是什麼外人,是我家的一個下人,買來的小郎,原本是我預備要收作通房的……誰知昨天下午出門采買些東西,卻糟了調戲,昨夜一時想不開,上吊死了……這個丫頭也是見了那人,又上了公堂,才吓瘋了……這事卻和大殿下沒有半點關系!至于這玉環,當真是不知情啊!”
這個故事編得很完整,又圓了那下人瘋瘋癫癫的話,可孚奎絲毫不信,抓着其中的每一個微末之處:“下人是哪裡買來的,姓甚名誰?人牙子在哪?”
“大人,人牙子是走行情的,從外地帶人回來,前兩日又出門去了,誰知她去了哪……”何玉哭喪着臉,“叫小魚,大人若不信,我回去取身契給大人就是。”
“那是誰調戲了他,你們就不想着報官?”
“原本自然是要報官的,可這從四更開始,城中就不斷有人搜索,眼看是出了大事,我家怕惹火上身,隻好自己打碎牙往肚裡咽……我們去問了,可見到的人都說不認識那人,說之前從沒在城中見過,隻知道身着麻衣,氣度有些傲氣,好像誰都不放在眼裡似的,還戴着一個鬥笠遮臉……”
何玉眼珠轉了轉:“會不會,會不會是這個外來人犯了事,又因怕我家找她的麻煩,才将玉環放在我家,好嫁禍于人?大人明鑒,大人明鑒啊!”
那形容……孚奎皺起眉,顯然描述的就是烏興生。她去調戲别人的下人?這事從頭到尾都是假的,可何玉顯然是故意将這事往烏興生身上領。
果然,這事果然有姓烏的參與!可自己把何家人抓來,對方見勢不妙,說不好已經溜了,或者是采取了更極端的行動……孚奎又緊緊追問:“那人呢?屍體呢?”
何玉抛出了一個引人懷疑的人物,卻沒有想到孚奎竟然絲毫沒有被烏興生吸引眼球,瞬間有一絲茫然,愣愣地說:“……什麼屍體?”
“怎麼了?前面的話不都是你說的嗎?想收回?死了人,那屍體呢?”孚奎語氣陰沉。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何玉有些慌張,何夫人在她身旁卻是瞳孔緊縮,如墜冰窟。
殺那個下人,是何家參與的,可昨夜,隻是配合烏興生演了戲,引誘了大殿下出去,并沒有真正插手。烏興生是打算在去棄屍的路上埋伏的,不知道做得是否隐蔽,萬一這些人跟着去找……
何玉見母親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氣,頓時知道大事不好,可此刻她被逼視着,棍棒、刀劍就在咫尺,隻得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屍陀林……”
孚奎霍然起身:“去搜!”
……
夜幕終于降臨了,邵歲頤感受到身體内的疼痛随着寒意泛上來,一波一波地似乎浪潮在身體内湧動。
腳步聲仿佛從頭頂上傳來,兩個清醒的人屏住呼吸,邵歲頤捂住孟秉的嘴,以防她在昏迷中呻吟出聲。
河風吹進洞穴有些冷,可吹動了波浪,聲音卻又給她們作了掩護。
穩穩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邵歲頤卸了力氣,重重靠在岩壁上,忍不住長出一口氣。
方才仗着肋下那處傷不影響活動,邵歲頤幹了不少事,此刻更猛烈地襲來,一動就是劇痛。更何況所有人都餓了整整一天,饑腸辘辘。
“殿下?”裴識夜壓低聲音,用氣聲問道。
他的胳膊還使不上勁,原本已經脫力,沒有吃飯,也無法恢複,用另一隻手撐着地面靠近邵歲頤:“我出去看看嗎?夜裡可能不容易被别人發現。”
邵歲頤無力地搖搖頭。按照上面人來往的頻率,她們每個人負責的搜尋距離不算遠。她們沒有力氣在對方去而複返的時間裡爬上去,更何況還有不能動的孟秉。若是她們放棄了她,自己出去,就算能逃脫,那些人遠遠見到異動,也一定會回來搜查,孟秉就性命不保了。
“殿下,你撐住,自己能跑出去的……”裴識夜的聲音微弱。
“别說了。”邵歲頤看向他,四目相對,直愣愣地對望着。波浪反射的月光冷冷的,照在兩個人的眼中。
突然,頭上傳來細微的動靜。此刻離那些人巡邏回來的時間還早,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