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買些東西,”男子輕描淡寫回答,又把話題轉回,“祭祀事務我等可以替殿下操持,又有何難?”
“我不想勞煩你們,何況,各位皇子都打一打交道,對你們司天監豈不是也有好處。”
邵歲頤話說得随意,可出了口便覺得不對。
裴識夜雖然不至于指責,可臉色瞬間冷淡了下來:“殿下就是這樣看待司天監的?”
“不,”邵歲頤解釋,“隻是覺得擇良而栖也是人之常情……”
“司天監不是一定要倚靠誰的孤雀。”對方淡淡道。
邵歲頤輕輕吐了口氣。對方牙尖嘴利自己不是頭一次知曉,雖然着急解釋,卻并不難過生氣。
“你能替監正說話?她平日裡确實疼愛你。”
精緻如玉雕的男官看過來,倔強地微微擡起下巴:“殿下是教訓我嗎?”
邵歲頤原本就說得有理,更何況皇子想教訓一個小官豈不是順理成章。是他反複無理取鬧,一句一句對上去,可到了頂,邵歲頤那一點焦躁也散去了,轉而變成了饒有興緻。
“今日吃槍藥了?”
“槍藥?金瘡藥?”對方皺眉。
邵歲頤默然片刻:“沒什麼。我沒那麼想你們,我明白監正……和你的意思。”
畢竟連命都給過自己,無論如何,司天監自己是要護定了的。這是唯一對她從一開始就全力相助毫無保留的人。
“說開了,就别生氣了,”邵歲頤哄,“今日心情不好?你到底是想買什麼?我聽到小二說已經沒有了。”
沉默片刻,裴識夜說道:“殿下恕罪。前日便聽說珍寶齋得了一批藍珀,是磨制墨雲鏡的上好材料。隻是前兩日被監裡的事務絆住了腳,誰知這麼一耽擱,就錯過了。”
聽到藍珀二字,邵歲頤愣了一下,随即樂了:“原來是這個。那你可知前面的藍珀都是誰買了去?”
裴識夜看了過來,微微張大眼睛:“是……”
“是我,”邵歲頤回答,“一半吧,另一半是三皇子買去了。”
“原來如此。”
邵歲頤看着他的反應,卻見眸光微微發亮片刻後,又迅速消去。邵歲頤等他說話,對方卻也沒有開口。
“嗯?”邵歲頤疑惑地朝他挑挑眉,“你不是想要嗎?”
“既然都賣出了,那就算了,是機緣。”
“那恰好遇到我,難道不是機緣?你就一句話都不說?”
抿了抿唇,裴識夜說道:“……說什麼?”
明明就很想要,邵歲頤笑了笑,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理,但這個世界竟然仿佛真的有些不科學一般的“神迹”。裴識夜在這個行當上,可謂是優等生了,監正也說過,因有機緣,所以才保舉他進了司天監。
“讓他呆在監裡,其實并不一定是好事,”邵歲頤記得蔺向松說,“日日操勞,泡在書卷和羅盤裡。有的人家,也并不喜歡抛頭露面的男子。”
“那都是沒見識的。更何況觀承如此人品相貌,怎麼愁這些。”當時邵歲頤回答道。
将目光投回眼前人,對方垂下眼睛不看自己,睫毛微顫。
突然就心念一動:“等會去珍寶齋取些給你吧,左右多用一顆少用一顆也看不太出來,用其它添補上即可。”
“這……”對方沉吟。
“不要我的,難道要去問三皇子要?倒也對,你這些天見她見得多些……”話題竟是又回到了這裡,邵歲頤卻是主動說了出來。
哪能聽不出她話裡的蓄意玩笑,裴識夜歎道:“殿下……以後總會再有的,殿下使用要緊。”
“就這麼點小事,你也不願意用我的,還敢說是我這邊的?感情是要常來常往才能好,你什麼都不用我的,我怎麼去找你們幫忙?若長此以往,就是彼此客氣冷淡了。”
邵歲頤說得理所當然。
“那……那就多謝殿下了。”
聽到這話,邵歲頤滿意點了點頭,喝了口茶。
房中靜默了一會,邵歲頤卻又開口:“你為什麼還沒用你的那個許願機會?”
對方一愣。
“當初我不是說要滿足你一個願望嗎,”邵歲頤說道,“掉崖之後的那個不算,你不是為你自己求的,我也并沒有答應。你為什麼一直沒來找我?”
“我……”裴識夜一時啞然。
邵歲頤原本也就是奇怪一問,沒有得到回答也就罷了,好歹對方今天答應了拿自己的藍珀,還是挺令人心裡暢快的。
沒有更多話了,邵歲頤便帶人返回了珍寶齋,找掌櫃取了一塊藍珀。
邵歲頤是大買家,想用在哪裡不行,掌櫃滿口答應,隻說少一顆可以用别的補上,沒有關系。
“果真當世少有,若是錯過,着實不一定能再遇到。隻是……你要做這珠屏,莫不是用作賀禮?三殿下也要了,那,該不會是……”裴識夜用眼神詢問。
“嗯。”邵歲頤輕飄飄地回答,接過藍珀,放在掌心掂了兩下,放在了對方手裡。
“這等珍寶,三殿下得了去,豈不是也要做這般用處?恰巧相同倒還好,殿下少了一顆,豈不就比三殿下……”裴識夜拿着藍珀,又有些猶豫。
“東西都不一樣,哪能看得那麼仔細。你不是這麼磨蹭的人,怎麼讓你收下這個就這麼艱難?”
小二見到方才自己拒絕的客人和貴客一塊回來了,早識相地躲了起來,掌櫃的親自陪着二人,無論聽到什麼,都是滿臉微笑垂着頭,沒有絲毫不妥的眼光。
裴識夜輕歎:“好。多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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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有進展嗎?”
内室中,一女子堂而皇之地推開房門,朝着房中的人問道。
“這是你對兄長該有的态度嗎?”姜潼冷冷道。
“這有什麼,”姜穆不以為意,自顧自坐下,“以前你不也是這樣進我房間的,怎麼自打算向大殿下下手後,就總對我橫眉冷對的。”
姜潼聞言,輕哼了聲,也緩和了些許。
“你可知道,昨日吏部王大人又來拜會母親了。”
姜潼一皺眉:“三皇子黨?”
“對。那你也應該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母親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隻是避而不談,送客了呗。母親也真是信任你了,耽擱了這麼久,還是任由着你來。”
“孰好孰壞,母親自有分辨。”
“是是是,”姜穆大咧咧道,“如你所言,大殿下繼位,又生下你的孩子,咱們姜家便再不同以往要受皇帝掣肘,自然是好……
可是,她是個不識時務的……若是她打着從宗族裡面過繼的打算,你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