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千丞感覺自己像是活在美夢裡。
呆呆愣愣應聲,服侍着李盛月入寝後,趴在他榻邊守夜時,仍覺得自己沒有清醒。
賀千丞在四處尋摸,摸到用來剪蠟燭燈芯的剪子,撩開衣服用力紮了自己一下。
小臂靠近臂彎的位置,立刻留下個血洞,殷紅的血流了滿手。
很痛,并非在做夢。
賀千丞動作麻利的擦幹淨剪子,放回原處,裹盡自己流血的手臂。
瞧着有止不住血的趨勢,他扭頭看一眼榻上睡熟的李盛月,有些不甘。
可最終害怕驚擾李盛月的擔憂,戰勝了留在他榻邊守夜的欲望。
賀千丞叫順康暫代他守片刻。
是的,暫代。
他不可能讓順康代替他守在李盛月身邊。
肯許他守一時半刻,隻是擔憂李盛月睡着後要喝水,自己趕不及。
順康守在外間,睡得流口水,被賀千丞弄醒,恨不得一腳踹死賀千丞。
結果瞧見賀千丞那滿手的血。
順康眼神驚恐,看看裡間李盛月床榻的位置,再看看瘦巴巴捂着胳膊流血的賀千丞。
他咽下唾沫,小聲結巴:“那、那你快去快回……”
那是陛下打得?
順康小心翼翼進裡間,不敢到床榻下,更不敢睡覺,生怕自己也變得鮮血淋漓。
更甚至,被拖去菜市口砍頭。
賀千丞快去快回。
片刻的功夫,便好端端的回到裡間,讓順康出去。
隻留了兩盞燈火在外間的昏暗光線中,順康恍惚看見賀千丞的眼睛。
黑洞洞的兩隻眼,大而幽深,看他的目光十分冰冷。
順康晃晃腦袋,小步輕手輕腳往外走,回頭瞧了賀千丞一眼。
賀千丞在床邊跪坐下,縮成一小團,依靠着床沿。
看着可憐巴巴的。
方才那冰冷目光,全似順康腦子不清醒,被吓出的錯覺。
*
如李盛月設想。
暴君行徑一出,他實在是過了段美好的安靜生活。
朝堂上也沒人與他作對。
上班想上就上,不想上就賴床。
過得最好的莫過于吃。
禦廚為李盛月的嘴盡心盡力,可謂用盡十八般武藝。
最近的陛下總有些吃食上的奇思妙想,做出來味道還很是不錯。
禦廚這麼久隻服務于李盛月一個主子,如今算是有了點工作動力,埋頭鑽研菜色。
轉眼十月十二,李盛月的十八歲生辰。
他對此沒多大興趣。
但皇帝麼,生辰不好好舞一舞,怎麼顯示皇帝的威儀,怎麼展示皇朝的繁榮富強?
李盛月等着拆禮物。
送的不到位,不滿意,就抓兩個世家的砍了。
多少油水,吃得滿嘴流油,國庫都沒他們豐厚。
如果再敢對他堂堂一個皇帝摳摳搜搜,李盛月不砍人愧對他的暴君之名。
皇帝生辰這日,宮裡宮外都忙得不可開交。
李盛月懶得折騰自己,讓他們一切程序從簡。主要是宴會與收禮環節,可以大辦特辦。
晚宴四處張燈結彩。
賀千丞低頭為李盛月系腰帶。
李盛月換了身正紅色的衣裳,襯得他氣色極好。
他雪白的手抓了把腰間垂着的玉佩,玉佩上的黃色穗子便垂下來,纏上他雪白的手腕。
賀千丞的視線忍不住,如那黃色的穗子般,纏了上去。
準喜圍着李盛月說些喜慶話。
他最近有些急迫。
自從他病了一場後,再回到禦前,便發現賀千丞隐隐有頂替他地位的意思。
陛下喚人時甚少叫他,總是第一個喚千丞。
宮中的人各個人精,察覺準喜這位大總管快要失去聖心,底下的人便跟着躁動起來。
偏偏李盛月的确很喜歡賀千丞。
聽見準喜那些廢話,懶得搭理他。
反而微微側頭,看向賀千丞。
賀千丞被他發現了目光,受驚兔子般縮回視線,濃密卷翹的眼睫抖動着,嘴巴蠕動,用極其小的聲音說:“陛下恕罪……”
李盛月抛了抛手中的玉佩,捏在掌中把玩,覺得賀千丞今日狀況格外奇怪。
他略加思索,道:“怎麼,你也想過生辰?”
李盛月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