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
有人喊了她一聲,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他猛的一推,在黑暗中急速下墜。
強烈的失重感讓沈念猛的驚醒,她捂住心口,心髒劇烈起伏,有些緩不過來。
夢裡的人是沈清和,擡手将她推入了深淵。
沈念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夢到這個。
她撿起滑落在地的毯子,調大了廣播的音量,耳邊急需要響起其他聲音。
廣播上,是記者報道的關于新秀畫家盛和舉辦畫展的事,這件事受到的關注度很高,渝北知名的媒體全部出動,這次畫展,邀請了許多畫界知名的前輩助陣,而将大家熱情推向高潮的,是官方在不久之前放出消息,一直以來非常神秘的畫家“沈”也将出席。
沈玉挂掉電話後,拉開車門上車,臉上的冷意在看到沈念醒後被笑意替代:“你醒了?”
看到她的狀态,有些擔心:“怎麼出了一頭的汗?做噩夢了?”
“夢見沈清和了。”
沈念驚魂未定:“應該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幾點了哥哥?”
看她與平常無異,沈玉松了口氣,笑着将視線落在她身上,回了句:“還早。”
對于沈玉來說,從來都是别人等他,所以即使還剩一分鐘,對他來說也都是還早,後知後覺對于守時問題,他的話并沒有參考意義,一如現在,距離進場不過隻剩下十五分鐘。
“你如果困就再睡會,又不是什麼大場合,就算不去也沒什麼關系。”
沈念将身上的毯子放到後座,整理好情緒,笑盈盈的看着沈玉:“對哥哥來說,是沒有大場合的。”
沈念不愛湊熱鬧,這次來,也是受了張進的邀請,來給他的徒弟捧場。如果是别人沈念肯定會拒絕,但張進跟别人不太一樣,而且從前幫過她一次,這次他開口,沈念推不掉。
再往前走太堵,沈玉的車又過于高調,沈玉就把車停在了外面,沈念用簪子熟練的将頭發盤了起來,簪子暗紅如朱砂,上面隻刻了些簡單的紋路,簪頭鑲了一顆紅色的寶石,在黑發白膚之間,顯得異常妖豔。
這個赤簪,可以變換沈念的長相。
盤好後,沈念歪頭看向沈玉:“變成這樣可以嗎?”
沈玉認真的看過去,她變得端莊大氣,唯有一雙眼睛,依舊亮晶晶的,這個是任由容貌再變,也改變不了的。
沈玉點頭:“可以。”
“那走吧。”
兩個人一起下車,身邊的人幾乎全都是朝着一個方向的,路上大多數人都在讨論畫展的事。
其中讨論最多的,除了盛和外就是“沈”。
沈玉看向身邊的本尊,眼中難掩自豪:“事情過去這麼久了,小念的人氣還是居高不下。”
沈念垂首,沒有接沈玉的話。
她曾見過一個很優秀的畫家,也一直覺得隻有他,才擔得起這麼高的贊揚。
察覺到她的情緒,沈玉有些擔心:“怎麼了?”
“我有點惶恐。”
沈念轉頭看向沈玉,一雙眼睛純粹幹淨,隻是含着幾分微不可查失落。
她之所以被大衆熟知,是因為沈玉十五年前曾贊助過一場比賽,那場比賽是世界性質的,聚集了全世界優秀的畫家。沈念當時就是代表的沈氏去參加的比賽,當時保密性質做的很好,熱度極高。
後來,在她奪冠之後,那副作品,和畫家“沈”一起,一舉成名。
所有參賽人員在比賽後都相繼認領作品,隻有沈念,從頭至尾沒有出現過,因此被标榜上了“神秘”這個标簽。
這個比賽一直延續到現在,是極具含金量的大賽,但至今沒有一副作品的熱度和讨論度超越沈念奪冠的那幅作品。
她的那幅畫雖然出彩,但是山外有山,突然被給予這麼高的贊揚,她總覺得受之有愧,所以除了那次之後,沈念沒有再參加過任何一場比賽。
本來是想讓大家漸漸遺忘她,可那場比賽之後,關于畫作熱度退去,大家放在她身上的關注度,神秘這個标簽遠遠超過了作品本身。
給予她的贊揚、名頭、地位越來越高,她越來越趨于“神”
可給予她的關注越高,沈念越覺得惶恐。
沈念原身就是一幅畫,出自沈清和筆下。
沈清和是北宋畫家,年少成名,那時候追捧之人頗多,被稱為北宋第一畫師。小的時候,他的第一位老師,送給他了一幅空白畫卷,請求沈清和在上面作畫,剛開始,任憑沈清和怎麼畫,畫紙都是一片空白。
老師跟他說:“你技巧純熟,隻是将自己捆得太死,或許你該去更遠的地方看看。”
沈清和當時并不知道他的意思,隻知道能在上面畫出作品,代表的就是一個畫師的最高水準。後來他跋山涉水,遍尋天下名師,在看透世間百态後仍保留着赤子之心,他畫出了那幅畫。
那幅畫就是沈念,以玉為骨,紙為皮,而沈清和畫的那幅畫,是沈念的心。
思緒往回轉,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沈念那種惶恐來勢洶洶。
沈玉安慰她:“不用惶恐,人不會平白無故的喜歡一個人,他們給了,就說明你值得!
我一直都覺得,比小念更厲害的,隻有未來的小念,我也從來都不認為那是吹捧,你的能力,擔得起他們給你的所有稱謂,就算他們沒有給你,哥哥也願意給你。”
沈玉的話,讓沈念一頭霧水,沈玉很愛她,可是卻從來不會說這種冠冕堂皇哄人的話:“你以前不會說這些。”
看着沈玉臉上的笑意,沈念微微皺了皺眉頭:“哥哥,你今天有點反常。”
沈玉一愣:“反常嗎?”
“非常反常!”
沈念舉了個例子:“你笑的很心虛。”
沈玉摸了摸臉:“有嗎?”
但即使被戳穿了心思,仍舊嘴硬道:“我一直這樣。”
“為什麼這樣?”
沒有管他的回答,沈念收了表情看向他。
沈玉:“……”
“真沒事。”
沈念沒有說話,卻擺出了一副如果他不說,兩個人都别想走的架勢。
拗不過她,沈玉隻好說:“昨天跟你說的那些話,我不是故意的,害怕你生我的氣。”
“……”
沈念抿唇,覺得有些想笑。
他倆昨天晚上确實針對沈清和的事情有過短暫的争執,當時她剛看了一部電視劇,男女主輪回三生仍舊相愛的事,不知道為什麼,即使套路相近,這種故事仍舊是她的最愛。
吃飯的時候,她跟沈玉分享了這件事。
“哥哥,最近不知道怎麼了,總覺得沈清和離我很近很近,你說沈清和會不會還活着?”
沈玉玩笑道:“你每次看完電視劇都會這麼說。”
“這次不一樣。”
沈念手輕輕搭在心口,特别笃定:“我真的感覺到了。”
“沈清和是人,他和我們不一樣。”
“那萬一呢?”
世界上有那麼東西無法解釋:“就像我們,科學也沒有辦法解釋。”
沈玉一如即往的笃定:“沒有萬一。”
沈念辯道:“或者不是永生,而是輪回轉世。我真的覺得沈清和就在我身邊,可能隻是不記得我們了?”
沈玉将筷子放下,正色道:“小念,我覺得相比于找沈清和,我們更應該過好自己的生活。”
沈念:“……”
對于沈玉的回答,沈念有些錯愕。
從前,找到沈清和,是他們共同的目标,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目标成了她一個人的。
沈玉會有意無意的告訴她,他們找不到沈清和的,語氣笃定的就像他們早早就見過,隻是不願意告訴她。
意識到說錯話,沈玉急忙改口:“我不是這個意思。”
“嗯,我知道。”
沈念點了點頭:“我會過好自己的生活,但是也一定會找到沈清和。”
如果沒有找到,她就會一直找下去,無盡的生命生出了許多執念,相反的,她也一定會用無盡的生命去完成那些生成的執念。
這件事,沈念不覺得沈玉有錯,也沒有放在心上,畢竟找沈清和,是她固執想要做的事,她并不會因此去要求沈玉,隻是他們兩個從前從來都沒有争執過,所以沈玉才會這麼擔心。
原來沈玉一直以為她生氣了,此刻,看着沈玉微彎着腰,滿眼希冀的模樣,沈念沒忍住笑了,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聲音雖然有些無奈,但是卻認真:“我不會生你的氣的。”
清晰的感覺到沈玉松了口氣,沈念笑意沒散,拉着他往前走。
沈玉沒動,用手肘撞了撞她,試探的問了句:“真的沒生氣?”
“沒有。”
“那我跟沈清和誰重要?”
“你怎麼總是問我這個問題。”
沈念故作嫌棄的看了他一眼:“幾百歲了還這麼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