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是淩晨的時候醒的，外面天還沒有大亮。
起身的時候，身上的毯子順着腿滑到了地上，沈念想伸手去抓，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仍在書房，視線随着轉頭，落到了陳妄身上，他正趴在桌子上睡，臉正巧對着她的方向，難得的眉頭舒展着。
沈念輕手輕腳的起身，将掉落在地上的毯子撿起來，走到陳妄身邊，想把毯子蓋到他身上。
她已經盡量放輕動作，可是陳妄還是醒了。
他的手本能的擋下了沈念的動作，身上帶了很強的疏離感和戒備心，明明看向沈念的那雙眼睛，還沒有完全從睡意裡清醒過來。
“你身上很涼。”
沈念語氣很輕，手卻仍舊将毯子蓋到了他身上：“昨天晚上下了一晚上的雨，你怎麼也不知道回房間睡，至少也要找個毯子，也不怕感冒。”
陳妄眼睛輕眨了兩下，發覺到是沈念之後，重新将頭埋到了臂彎裡，卸下了渾身的戒備。
沈念眼神掃過他手邊擺放的整整齊齊的書，瞬間了然，看他狀态不太好，去倒了杯水遞給他：“喝點熱水。”
“謝謝。”
陳妄坐起身，甩了甩發麻的手臂，接過熱水，隔着一層杯子，感受着手臂溫度慢慢回升，直到熱水通便全身，陳妄才覺得自己稍稍活了過來：“幾點了？”
“剛五點。”
沈念看着陳妄，因為剛醒，眼睛還有一些浮腫，但是中和了平日的銳氣，看起來少了幾分距離感，又問他：“你昨天幾點睡的？”
“兩點半吧”
他像是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對于陳妄來說，一天睡不到三個小時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所以，他取得這樣的成就，絕非偶然。
看他喝完，沈念接過杯子，即使聲音平常，但眼裡卻是掩飾不住的心疼：“我們幾點出發？”
“六點半。”
“那還早，你再去睡會兒，等到時間了我叫你。”
“沒事。”
陳妄把表面的書拿過來攤開，看向沈念：“你先過來看這個。”
“什麼？”
沈念湊過去，看到标題的時候，有些激動：“《落魄千金》？就是那個黃元聽了半個月的故事。”
“嗯，我比對過了，除了女主角長樂，其他出現的人物，大多都能找到原型，尤其男主角，出現的片段跟秦梁有記載的生平基本吻合，隻是畢竟是話本，所以肯定是會在原來的基礎上稍加潤色。
這個故事，自從黃元聽過之後，就被禁了。”
陳妄把手邊的筆記本拿了過來，伸手翻了幾頁跟沈念說：“這些是我做的對比事迹，女主長樂，需要你看一下，看是不是跟你之前看的事迹吻合。”
“嗯，好！陳妄，我有預感，我們接下來都會非常非常順利！”
沈念小心合上筆記，将陳妄轉了個面，擡手推他：“但是現在，你必須要再去休息一會兒，養精蓄銳。”
陳妄沒動：“不差這一會兒。”
“你已經不是年輕人了。”沈念眨眨眼，笑的眼睛彎彎的：“不能總跟以前比。”
“……”
這話其實張俞沒少說，陳妄心裡毫無波瀾，甚至每次都能輕飄飄的怼回去，可現在，他脫口而出就想反駁，但又似乎無言以對，偏偏氣憤回頭的時候看到了沈念那張看不出年齡的臉，陳妄噤了聲，确實已經二十七歲了。
躺床上的時候，陳妄也沒再嘴硬，拉過一旁的被子，看向沈念：“年輕人，幫老年人帶下門。”
“……”
沈念被陳妄的話逗笑了：“知道了！”
沈念剛下樓沒多久，阿姨就來了，六點多的時候去叫的陳妄，兩個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吃了點早飯就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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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陳妄把手機遞給沈念，上面有一張大合照：“這個是等一下會見到的人。從左到右分别是，張岩，莫慎，素亞，秦欽，王磊。”
“秦欽是昨天給你打電話那個？是你的師弟？”
“記性挺好呀，不愧是年輕人。”
“……”
不知道是不是沈念的錯覺，他總覺得陳妄這一句年輕人說的有點咬牙切齒。
沈念沒跟他計較，又将視線放在中間的那個女孩身上，問陳妄：“那素亞呢？你們也是經常一起做項目嗎？你的師妹？你們關系應該很好吧，因為我好像聽到他們在電話裡說，她很期待你來。”
陳妄目視前方，彎了彎唇角：“他們都很期待我來。”
“自戀鬼。”
沈念小聲吐槽，将照片遞還給陳妄，又聽他講了一下幾個人的性格和大緻成就，沈念一一記下。
沈念的房子離現場不遠，車子剛開出去沒多久，就看到秦欽站在路邊沖他們招手，陳妄把車靠邊停下。
從後座拿個了太陽帽扣在沈念頭上，帽子有點大，沈念帶着晃晃蕩蕩的，她伸手把帶子收緊，寄了個蝴蝶結在下巴上。
“師兄！”
秦欽無比激動，看陳妄下車，飛奔過來，就在沈念以為，秦欽要抱住陳妄的時候，他忽然在他面前停住，揚起手：“好久不見了！”
“剛在電視上看過你。”
陳妄說這話的時候帶着淡笑，可沈念還是覺得陳妄跟和她獨處的時候不一樣了，冷淡了許多。
秦欽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也注意到陳妄目光一直追随着下車走到他身邊的沈念，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沒忍住問：“這位是？”
“我的朋友，叫沈念，對這個項目很感興趣，所以帶她一起來看看。”
沈念聞言朝秦欽伸出手，笑容溫婉，落落大方：“你好，秦欽，我是沈念。”
秦欽：“你…知道我？”
“嗯，陳妄跟我介紹過你們，後面幾天要麻煩你們了。”
秦欽嘴角的笑意有些僵，但還是禮貌的搖了搖頭：“沒事…”
秦欽看了一眼陳妄，又看了一眼沈念，明明兩個人并沒有過多互動，可沈念一句話，就讓他知道了面前兩個人關系一定不一般。
他跟他的師兄相處了那麼久，深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為人禮貌卻淡漠，即使介紹項目情況，也是言簡意赅，可他甚至為沈念介紹了項目參與的人，是為了讓她見面不尴尬嗎。
心裡不由得開始替素亞難過，那一場虛無的夢，終究是要醒了嗎？
收起思緒，秦欽換上了笑意，走在前面給他們帶路：“前兩天其實還好，車能開到裡面，但這兩天一直下雨，裡面都是泥，車總打滑陷進去，出不來，停在這更方便一點。
素亞本來也要來接你的，但她去給你拿雨鞋了，你們先跟我往那邊走吧。”
陳妄看了眼水泥路兩邊，有些後悔沒給沈念帶雙雨鞋，一想到昨天腳邊那一小灘水，她都害怕的不願意下車，這全是泥，讓她這麼走，也太難為她了。
果然，看向沈念的時候，她也一臉凝重，眉頭微不可查的皺着，腳邊一點點水坑或泥水，她都快步繞過去。
沈念确實非常憂郁，平時實在是太習慣沈玉和向之在身邊了，什麼都被照顧的太好，什麼都替她想到，導緻她什麼都不用考慮。
這種場合，又當着他師弟的面，陳妄肯定不會由着她來，她如果再說害怕，會被當成是矯情留在外面吧…
沈念正擔心，聽到路那邊傳來一陣輕快的喊聲：“師兄，秦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