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墓志上寫着

以女子之身立世，卻從未遜于兒郎。

然天總難遂人願，設有魑魅魍魉，不容于世，公主害之，君上許之，後世辱之。

除其姓名，抹其功績，銷其字畫，斷其生路，令後世不傳也。

陳妄苦笑：“未央是内定的秀女，官家，甚至侯府，怎麼會不知道秦梁的長相，但仍允許他求娶公主，端坐廟台。

也隻是為了證明，未央選錯了。

……

可未央沒有按照他們的期待走，而是風生水起，在周邊村落，頗負盛名。”

陳妄幾乎是共情了未央。

覺得她的人生，轟轟烈烈，一生都在脫離既定的軌道，她崇尚自由，可上天，卻像是給她開了個玩笑，讓她像是被上位者步步操控的木偶，若是不離經叛道，便可以傳統的喜劇收尾。

而稍有偏差，便被人拿捏着，走向悲劇。

“所有後來，未央死後，告誡所有人，不許為她伸冤，因為她們鬥不過。”

沈念眼裡慢慢滲出了眼淚：“最後，一個是謙謙君子，一個是自甘堕落。”

他們用最殘忍的方式毀掉了未央。

剝掉她的皮肉，敲碎她的傲骨，天之驕女跌下神壇，淪落成人人可欺的娼妓。

“皇權默許。”

陳妄盯着台本，許久，淡淡的吐出了這四個字，他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籠罩。

也許這就是那位端坐高位者的一個遊戲。

挑戰天威，就該付出代價，我絕不屑于親自向你讨，而是冷眼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向你親手選擇的結局。

但結局不該是這樣的。

那樣清正的一個人，不該以那樣的四個字留在史書上。

他和沈念對視着，全都沒有說話。

像是在為未央默哀。

陳妄從研究未央開始，像是一步一步的，看着她從一張蒼白的紙，慢慢生成了骨血。

像活在他周圍。

陳妄佩服她的灑脫和勇氣，更佩服她離經叛道，在苦難中，迎風而上，讓一片貧瘠的土地，遍地生花。

“我今天晚上看能不能大緻改一個劇本出來。”

陳妄打開電腦，導出劇本，開始在原有的文檔上寫修改意見，他從來沒有覺得這麼亢奮過。

他想快速的讓所有人，知道這個故事。

知道被曆史洪流所淹沒的，有這麼一位英雄。

“你還會改劇本呢？”

沈念趴在桌子上，眼睛看着陳妄。

陳妄手沒停，眼睛還在屏幕上：“改劇本我是外行，隻能寫修改意見，以及加入的内容，然後發給編劇，這樣進度快一點。”

“陳妄你真厲害。”

陳妄輕笑了聲，有點愧不敢當，沈念三言兩語就能點醒他，到底是誰厲害呢。

沈念搬起凳子，坐到了陳妄身邊：“那我陪你。”

陳妄剛想開口說不用，一扭頭看到了枕着胳膊，趴在他身邊的沈念，她眼睛永遠亮晶晶的。

他轉過頭，又重新對上了電腦，開口的時候就變成了：“好，什麼時候累的話，就去休息，不要逞強，我這應該很久。”

“陪着你怎麼會累呢。”

沈念笑盈盈地開口，用眼神細緻的描繪他的側顔。

“油嘴滑舌。”

陳妄吐槽了一句，因為有輕微的笑意，顯得語調莫名溫柔。

沈念沒再打擾陳妄。

過了會，覺得身邊太過于安靜，沒有感受到那道目光，扭頭一看，沈念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陳妄身子往後傾，抱臂靠着椅背，有些想笑，還說陪着他不會累。

笑着笑着，心卻猛地痛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他心裡一直想要的一個氛圍。

陳妄手抑制不住的擡了起來，将沈念垂在臉頰的頭發往後放了放，也學着她的樣子，趴在桌子上，就這麼安靜的看着她。

他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吵到她。

沒過一會，陳妄的胳膊就有些發酸，怕沈念也睡着難受，陳妄起身，抱她去了卧室。

從一旁拉過被子給他蓋上。

看着眼前的這幅畫面，陳妄心裡一驚。

他覺得自己好像多出了一份記憶，是那天應酬喝醉酒之後的。

他聽到自己要沈念說，全世界你最喜歡我。

……

……

！！

陳妄有些崩潰記起了這個，恨不得穿越過去再醉一次，替換掉這段記憶。

可他下一秒動搖了。

因為她又聽到沈念說：我以為你一直都知道的，全世界我最喜歡你。

以及那個落在他眉眼間溫熱的吻。

陳妄喉結滾動。

原來早就趁着我喝醉酒，占了我的便宜。

他手撐着床沿，微微俯身，落了吻在她眉心。

他聲音很輕很輕，帶着些許笑意：“是你先占我便宜的，我隻是讨回來。

沈念老師，我們扯平了。”

良久，他又加了一句：“謝謝你回來。”

陳妄把所以需要修改的東西加進去之後，已經将近一點了。

他把修改好的文檔發到編劇的群裡，分工給了每個人修改，并通知他們第二天下午一點到劇組集合，他們再一起完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