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鏡子前認認真真的看了一圈,領口,口袋,内裡都認認真真的檢查了,根本沒有字,甚至就連袖口的金線繡的雲紋都看了,也沒有字。
沒有找到,他反倒覺得自己有點失望。
沈念走到他身邊,透過鏡子,跟陳妄對視:“别找了,名字不明顯,但有一個很明顯的。”
沈念側過頭,漏出了發卡,一顆晶瑩剔透的圓形粉鑽,和他中山裝裡面白色襯上最上面的那一顆,是一模一樣的。
沈念晃晃頭,笑盈盈地:“一模一樣的兩顆鑽。”
陳妄其實對珠寶,品牌這些身外之物沒有什麼太深入的了解,但是仍舊能感覺到價值不菲。
吃飯的時候,陳妄還在想,沈念究竟把名字寫在了哪裡。
看她心不在焉的,沈念忍不住提醒:“陳妄,等吃完飯,你把衣服拿到暖黃色的燈光下看看,就是你書房裡的那種燈光,你就明白了。”
陳妄起身就要去找,被沈念拉住了,她雙手抱着陳妄的胳膊:“怎麼我在這裡,你卻那麼執着找我的名字。
等會兒我走了你再找,現在先好好吃飯,行不行?”
“你去哪裡?”
“去趟虞城。”
沈念答應過未央的,等到真相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刻,她一定會帶一壺清酒,和她一起慶祝。
“……”
陳妄沒有說話,但顯然有些失落,在他看來,這是他和沈念共同努力的成果,在終于要驗收的時候,她卻不在。
沈念在說之前就想到了陳妄會不開心,就晃了晃他的胳膊,語氣有點像撒嬌:“這個是我很早之前就答應過我朋友的,今天你一定要去,你放心,我會看直播的。
明天一早我就回來,到時候好好給你慶祝,好嗎?”
陳妄又問:“不能明天去嗎?”
沈念微微搖了搖頭。
陳妄雖然失望,卻也知道除非是真的很重要,不然沈念肯定以他為先,就說:“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沈念走之後,陳妄想到了她說的,拿着衣服找了一個有暖光的地方,認認真真的檢查了衣服,他準備翻面的時候,有束光打到了扣子上,原本黑色的紐扣變成了透明的琥珀色,裡面确實躺着一個小字:“的”
因為是中間的扣子,陳妄一顆一顆的放在燈光下看,心底逐漸被一股暖流包裹。
五顆扣子,确實每一顆都有一個字。
連起來是:沈念的陳妄
沈念虞城的别墅後面不遠處,有一棵年代久遠的樹,很大一棵,樹枝上,沈念挂了幾串風鈴,樹的下面,有一個墓碑,是沈念和黃元為未央立的,位置沒有變,不過後來,沈念為她換成了石碑,重新刻了字,描了金。
她不遠處的房子,也曆經了好幾代變遷,才變成如今的模樣。
沈念始終覺得,如果人的靈魂會被限制離開的範圍的話,那她就離未央近一點。
就當從來沒有離開過。
每過十年,沈念都會在大樹下,埋一壇好酒,十年取一次,每次打開蓋子,周圍都是清醇的酒香。
沈念每次都會撒一碗在未央的墓碑前。
另一杯,就灑在黃元墳前。
今天,正好又是第十年。
沈念沒有立刻取酒,而是拿出描金漆,用筆一點一點的給墓碑上的文字上色。
一邊描一邊跟她聊天:“之前還沒有着落,所以沒有跟你提。
未央,今天來,給你了帶了個好消息,你的故事要被許多許多人知道了,是你婆婆,她和虞城的百姓一起,為你做了石碑,石碑埋在土裡上百年,可是每一個字都很清晰。
你說,是不是上天也不忍心看你受辱。
那天,雨下的很大,雨水愣是把泥土都沖刷幹淨了,他們一個字一個字刻的石碑,我幫你摸過了。”
原本平靜的周圍,突然刮起了陣風,風帶動了樹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久久不息,那風拂過她手面,像是未央在回應她。
“你是不是想問我,手疼不疼?”
沈念笑了:“疼啊,就跟刀一片一片的刮着我的心一樣,不過一切都是值得,對嗎?
未央,你知道嗎,今天晚上,電視台會直播,演的是你的故事,而且,裡面有我喜歡的人。
就是陳妄,你肯定知道的,上次他來的時候,你一定就偷偷跑過去見過了,但是今天,我還是想要隆重的跟你介紹。”
風又帶動風鈴,聲音清脆,有些急切。
“你不要着急嘛。
我今天給他做了件衣服,你還記不記得,做衣服還是你教我的呢。”
沈念停手,如果未央還在,肯定會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陳妄,然後出些難題去考驗他。
“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恍惚間,沈念像看到了未央坐在她旁邊的凳子上,她托着臉:“念念你說。”
“我生辰的時候,你曾贈予過我一幅畫像,上面繡的是你的模樣,那時候你說,希望我永遠記得你的樣子。
等我這次回渝北,我準備把她捐贈給博物館,她會被展示在玻璃櫃裡,被人觀摩,研究,上面會有你的簡介,未央,那時候,就不隻有我記得你了。
……
隻是我也會有點不太舍得。
這是你留給我的唯一一件東西,我怕等我想看看你的時候,也要隔着一層玻璃了。”
未央就坐在那裡,靜靜地看着她,她的聲音和沈念腦子的聲音,慢慢重合,她們說:“做所有你認為對的事。”
沈念看着那個方向,看到眼眶裡有了眼淚,才迅速低頭,由着淚落到了台階上。
沈念擦擦眼淚,卻又笑了。
風吹動了她頭發,帶着清脆的風鈴響。
風拂過眼淚的時候,帶來一陣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