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沒有進去辦公室,她就在不遠的位置看着昭華,她站在校園裡,倚着棵大樹,擡眼看着五層樓,聽着每一件教室裡都傳來讀書聲。
她臉上是欣慰的笑,帶着不舍,可能是仰頭看得太久,控制不住的咳了幾聲,手扶着大樹喘息。
沈念沒有上前,轉頭拉着陳妄進了辦公室。
她剛才就察覺到了,這次來,昭華的身體狀态比她想象的要差,仔細算算日子,她離開也有一個多月了,醫生之前再三叮囑,一定要讓她好好休息,不然病情會加速惡化。
她這次來未央不知道,所以甚至沒有刻意的裝扮,她臉色比之前更不好,沒有一點血色,人瘦到幾乎快幹了。
走路也越來越慢,能感覺到她很痛苦。
陳妄也察覺到了:“校長生病了?”
“嗯,我上次來陪她去醫院,查出來是肺癌晚期,我本來讓她去醫院住的,但她覺得浪費時間。”
沈念坐下,看着她辦公桌上擺着的各種瓶瓶罐罐的藥,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陳妄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拍了拍:“可能比起在病床上偷生,她更想要離開的有意義一點。”
沈念點點頭:“所以我沒有說服她。”
“在聊什麼?”
昭華敲了敲門,走進來,盡量僞裝的沒有那麼孱弱。
“在教小孩。”
沈念也讓自己聲音聽起來自然:“跟他說,讓他跟你學習。一定要敬業呀。”
沈念拿出了長輩的架勢,笑着說:“小陳,要拿出你真正的實力哦,昭華可給你排課了。”
陳妄彎着唇角,配合着她演:“一定,一定。”
昭華一定要帶着他們在教室外走一圈,他倆也不好拒絕,跟着她一起巡邏。
昭華講起來學生,滔滔不絕的,除了聲音輕的風一吹就散之外,一點也不像個病人。
陳妄看着那些坐的筆直的學生,他們眼中,對知識充滿敬畏,這裡沒有網絡,沒有外界一切新鮮的事物。
可是他們身上卻有着最原始的也是最打動人心的東西。
對走出去的渴望。
似乎,除了這個,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陳妄在一片朗朗的讀書聲中,找到了内心塵封已久的甯靜。
那不是一種對一切不在意的漠然。
而是,平緩的,溫和的,感覺可以包容一切的甯靜。
物物而不物與物,念念而不念與念。
他好像明白了,沈念帶他來這裡的真正原因了。
知道她們還沒來得及吃飯,食堂也沒飯了,昭華給他們單獨開了小竈。
是山裡自己種的糧食。
沈念之前每次來,都是在昭華這裡吃飯,早就已經輕車熟路了,陳妄也不是什麼嬌氣的人,整個飯桌上,大家都沒有提昭華生病的事,所以一頓飯吃的很融洽。
昭華沒動筷子,也沒跟她們說,她吃多少吐多少。
“你們今天趕路也累了,今天先回去好好休息。”
昭華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個手電筒給他們:“天黑,拿着燈。”
沈念點了點頭,看了陳妄一眼,陳妄把裝了糖的背包留下,未央看着滿滿一書包的糖果,笑着搖搖頭:“你就慣着他們吧。”
沈念住的地方,離學校并不算遠。
不過一出學校,就黑了,陳妄打開了手電筒,是有些舊的,光線不夠。
“陳妄,其實,你把燈關上,也能看到路。”
沈念指了指天:“月亮很亮。”
陳妄聞言關掉了手電筒,适應了黑暗之後,真如沈念說的那樣,能看得清前路,這種現象在城市裡很少見。
“那你注意看腳下。”
沈念站在原地沒動。
陳妄回頭看她,她伸出手,輕聲抱怨:“怕我摔倒,為什麼不牽着我。”
陳妄抱臂站着,月光下,他好看的出奇。
他輕勾了勾唇角:“未央阿姨記性不好,這會兒,我還是你朋友的兒子呢。”
什麼嘛!
都這會了,還在對她給的身份耿耿于懷。
“哼,小心眼,不牽就不牽。”
沈念也學着他的樣子,環抱手臂,加快步子繞過了他。
陳妄覺得她這個模樣很可愛,笑意加大了幾分,趕緊小跑着跟上,在她身側一副無辜的樣子:“阿姨生氣了?不然我哄哄你?”
“你别哄我,現在我們兩個這個身份,不合适。”
沈念把不合适咬的很重。
陳妄的笑聲,在夜色裡輕輕回蕩,是溫柔的,他擡手,拔掉了沈念的赤簪,長發去瀑布般垂下,發尾掃過陳妄的手背。
他從背後抱住沈念,臉埋在她的肩上,輕吻了吻她的臉頰:“這樣合适了嗎?女朋友?”
美男計!
沈念心裡吐槽,卻也遵從内心,低頭偷偷的笑:“有點合适了。”
“那。”
陳妄起身,繞到她面前,點了點嘴唇:“親一個吧。”
沈念猛的撲上去,跳到了陳妄懷裡,他還在笑着,微微後退了兩步,穩穩的接住了她。
沈念捧着陳妄的臉,吻了上去。
陳妄微微仰頭,因為接吻的動作,喉結輕微滾動,他去親沈念的唇角,下巴,兩雙因為接吻而帶着水汽的眼睛對視。
陳妄說:“進步了,沈念。”
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沈念臉登的一下就紅了,她将臉埋在陳妄的肩膀上,臉的溫度順着脖子也染紅了陳妄的耳尖。
陳妄緊緊的抱着她,順着她剛才指的路往家裡有。
他剛才本來想說,謝謝你帶着我,離開了那場大雨,也想說,謝謝你帶我這裡。
可是他發現,要謝的實在太多太多。
而這一切總結起來就剩一句:“謝謝你來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