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南秋想着,目光溫柔下來,思緒一轉,眼中不禁流露出傷感。
他今年已經25,他的壽數短暫,而白淼淼還能活很久很久。
她會一直年輕,而他這具身體會衰老,他很怕白淼淼會讨厭年老色衰的自己。
軍旅生涯賦予他雄健體魄,大明宮裡的養尊處優并沒消磨掉他眉眼間的風霜之色,反而平添了幾分貴氣,他到底還是英俊帥氣的。
呂南秋挺直了腰背,想:25也還是壯年。
終于輪到排在他前面的婆婆看診。
白淼淼号脈之後,和顔悅色的對她道:“這次比上次你來好多了,脈象有序有力,往後切記不要想太多,心情好最重要了。”
“謝謝大夫,我自從吃完你的藥,這頭腦都清楚許多,原本我這個腦袋啊,總是昏昏沉沉,覺得人都是懵的。”
“見你一日比一日好,我也就安心了,我再最後開一副藥給你,往後你就不用再來排隊了。”白淼淼低頭開方子,遞了房子給藥童。
婆婆跟着站起來:“謝謝大夫。”
婆婆一遍又一遍的感激白淼淼,呂南秋聽得心裡也跟着驕傲,面上浮出掩飾不住的得意。
婆婆跟着藥童離去。
呂南秋徑自坐下,伸手放到她面前,“白姑娘。”
白淼淼隻輕輕瞟了眼他的手腕,冷漠道:“求醫問藥還要旁人代排隊,也未免太不走心了。”
與面對旁的病人截然不同的态度,任誰都能看出兩人之間好像有過不愉快。
這當頭一棒,呂南秋有點懵。
他啞然片刻,旋即充滿歉意的接道:“我有公務在身,這才托人來排隊。”
白淼淼擡頭看他,神情冷肅,挖苦道:“你自己的身體自己都不在意,又何必來看我?”
“我……”呂南秋還想解釋,白淼淼早無情地打斷他說:“下一位。”
呂南秋恍恍惚惚地被後面的病人友好的喊起來,忙回身制止了暗衛要打抱不平的話。
呂南秋似懂非懂的望着她,嘴角勾了勾,苦笑道:“那我明日再來看你。”
白淼淼在同他置氣,他看懂了,卻也不太明白。
上陣殺敵大可沉着氣同敵人鬥智鬥勇,可面對愛人難以琢磨的情緒,他就隻剩下不知所措。
回宮這一路,呂南秋都在反思,患得患失的反思,心裡又愁又喜,後者占的比重還要多點。
莫非是因為沒有第一時間來見她嗎?
還是因為自己又做了傷身體的事被她知曉了?
思來想去也就隻有這兩條,無論前者後者,呂南秋覺得自己安全了。
他向來就是這麼積極樂觀。
一連數日,呂南秋還真的就每日早早過來排隊。
白淼淼對他忽冷忽熱,愛答不理,同旁的病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于是這片的八卦就有了新内容,不過沒人曉得這位俊朗的男人就是新皇。
這日,白淼淼把完脈,漠然問道:“你整日來,不操心政務了?”
呂南秋啞然,笑道:“我回去再處理也是一樣。”
“我還以為你那些事都要晌午處理完呢。”白淼淼漫不經心看他。
不經意的一句挖苦,呂南秋倒是聽明白了。
“我有好好按時吃藥。”他輕聲道,“好好吃飯,好好愛護身體。”
“呵。”白淼淼不信。
雖然冷嘲熱諷,但每次幫他看診時都很仔細,眉頭時而蹙起,時而舒展,不開心時很大方的賞賜他一記白眼。
呂南秋臉上總是帶着笑,溫柔的望着她,就這麼受着她的忽冷不忽熱。
“脈搏強勁,大可不必來了。”白淼淼冷冷道。
“可我覺得渾身都不舒服。”呂南秋見她不悅,忙應道。
一旁的藥童嘲諷說:“我看你是相思病,病的不輕。”
後面排隊的病人便也跟着哄笑起來。
暗衛看不過眼想要上前理論一二,卻被呂南秋制止住,他假裝聽不見這些哄笑,臉皮是什麼東西,他不要了。
倒是白淼淼斜睨了眼藥童,責道:“别這樣說他。”
藥童伸手捂着嘴,委屈的小眼睛滴溜滴溜地轉悠。
白淼淼看向呂南秋,冷着臉,說道:“自個兒都不珍惜身體,吃再多補品又有什麼用。”
醫者最煩的就是遇到不聽話的病人,而他就恰好是這種不乖的病人。
呂南秋被戳破遮掩,心裡支吾,讪讪笑了笑,聲音很低的解釋說:“我這些時日都聽你的話,好好喝藥好好養生,隻是偶有些忙碌,不過我都盡量快些處理了,不耽誤夜裡睡覺。”
白淼淼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了一絲暖意,不鹹不淡的嗯了聲,表示聽見了。
倒是她身邊的小藥童滿臉看戲,不忘挖苦道:“原來你還挺忙,我還以為你沒什麼正事。”
呂南秋假裝沒聽見,靜靜看着白淼淼,又忙補充道:“我知道錯了,工作再忙,都不如養好身體重要,我想活的久些。”
話音還沒落下,他就看見白淼淼擡眸看向他,很認真,稍微偏了下頭似乎在想什麼,緊接着眼底浮出一絲轉瞬即逝的笑來。
他想,她是聽明白了,他想活的久些,能陪她久些。
果然,白淼淼聽着這話,總算是露出一點笑意來,旋即又收住,她笑了笑,取出一套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