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錦年覺得自己的喉嚨有點幹,整個人都火辣辣地燒了起來。
“池同學打架鬥毆的證據?您怕是有些異想天開了,池同學對欺負女生并不感興趣呢。所以證據的話……”
原來……真的有誤會。
本來已經埋在心底打算不再去想的事件突然攤開在他的面前,溫錦年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做真正的矛盾和糾結。
如果……自己沒那麼沖動……
或者沒有那麼執着的話……
屋子裡的聲音還在繼續,可溫錦年已經聽不見了。他想起了無數個出現在夢裡的臉,那道臉上紅豔豔的傷痕,還有夕陽下他們站在一起畫黑闆報,少年筆下絢麗的圖案和夕陽中鋒利的眉眼。
手心出汗了,捏着資料的手指變得黏糊糊的。溫錦年急忙蹲下來往地上放,拿紙巾開始擦手。
“如果她不能停學的話,我們就要走法律程序了。到時候就是拘留了……您看着辦吧……”
池淮穆的聲音涼涼的,聽起來莫名有威懾力,溫錦年甚至已經主動腦補了那張垂着眼睛、看着仿佛什麼都不在意的臉。
停學?拘留?溫錦年越聽越緊張,造謠诽謗?究竟是造謠了些什麼,才能讓他們如此緊張嚴肅、來找校長處理問題?
碰巧這時校長室的門開了,大概已經是談完了那件事。溫錦年擡起腦袋,沒想到第一個對上的并不是意料之中那些熟悉的眼睛,而是一張陌生的、沒什麼表情的臉。
她随意地紮着兩個麻花辮,劉海很長,幾乎遮住了她的眼睛。黑色的圓框眼鏡後藏着一雙并不大的眼睛,此時那雙眼睛看起來很空洞,似乎沒有一絲感情。
她是誰?
溫錦年眨着眼思考了兩秒,沒想到那女孩兒沒等他思考出結果,直接背過身就沖下了樓梯。咚咚咚,是皮鞋跟落在階梯的聲音,還伴随着很輕但在安靜環境下足以聽得清晰的抽泣。
“……她叫韓月蓓哦,我和她沒怎麼打交道,但是池哥非常不喜歡她……”裴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錦年目光閃爍,突然明白了她是誰。
她是韓月蓓。
她是那個“被害者”。
她也是個造别人謠的“加害者”。
“噢天哪!小年!你怎麼在這裡!大中午的好熱好熱!你不怕中暑嗎!”
身後突然有人撲過來,随後他被人拉住了一條手臂。風予卿一改剛剛在辦公室裡認真又嚴肅的語氣,聲音與往常無異地甜美:“你在這裡幹什麼呀?剛剛你都聽到了?”
“不……”溫錦年慌張死了,剛想要搖頭逃離這個是非之地,池淮穆就走了出來。
有一瞬,溫錦年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一秒。
少年人目光炙熱,看過來的眼神犀利,卻又帶着點不可言說的其他東西。溫錦年大膽地擡眼看過去,可池淮穆又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懶洋洋地沖風予卿招手:“我先回教室。”
“池同學。”溫錦年叫住了他。
他察覺到風予卿拉着自己的手猶豫了一下,然後很快地松掉了。他下意識地回抓,卻隻抓到了一團空氣。
池淮穆停下了腳步,保持着手扶樓梯把手的姿勢,很慢地轉過頭來看他。
彼時午後陽光很好,陽光落在池淮穆的身上,像畫筆一般勾勒着他的輪廓。溫錦年很認真地看着對方的眼睛,他敢确保這次看對方的眼神絕對沒有騙人的意思。
“一直一直以來,我都誤會你了,”溫錦年手裡抱着那疊剛剛還放在地上的材料,手心不自覺地又開始發汗,“很對不起。”
“真的……”他微微低頭,“很對不起。”
池淮穆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仍然沉默着看着他的眼睛。溫錦年緊張地抿了一下嘴唇,就像他們相見的第一日他等着對方出手那樣,靜靜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當然了,如果覺得有什麼需要我補償的我也可以……”
“下不為例。”
溫錦年愣了一瞬。
也就在這一瞬的時間裡,再回過神來,池淮穆早已不見了身影。
“咦…解除誤會了嗎?太好啦!”風予卿突然從後面冒出頭來,自然地伸手拍拍溫錦年的肩膀,“好啦,事情已經結束了!不要再放在心上啦!”
“但是池同學……”
“沒關系,他這是原諒你了哦!”風予卿頑皮地歪了一下腦袋,“如果你想問他為什麼惜字如金……那當然是有其他原因啦!并不是你的問題!”
溫錦年好奇:“什麼原因?”
“真的要說嗎?”風予卿眨眨眼睛,忽然笑了起來。
“因為,他也一直在誤會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