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察局裡走出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
警察到得很及時,也十分順利地控制住了鬧事的人。因為在這場案子中沒有一個人受傷,于是警察将他們都帶回了警察局,匆忙地審問和做筆錄。
溫錦年直到走出門才發現,雖然他沒有掉眼淚,但身上早已糊滿了冷汗,自己的腿更是不停打顫,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
不過幸好,池淮穆和他的媽媽,從始至終都陪在自己身邊。
“警察都回家過年了,剩下的人說回頭調監控,接着審問,讓我們先回去等消息,”姜穎歎着氣,往溫錦年手裡塞了一個暖手袋,“這天氣冷的……小池,把帶的衣服給溫同學披上。”
溫錦年眨了眨眼,聽到這裡忙驚慌地開口想拒絕,卻被池淮穆搶先一步裹上了棉衣。
那人拉上棉衣拉鍊,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輕輕拍拍他的腦袋:“好了,現在不是拒絕的時候。”
溫錦年被人戳破了心思,本想着反駁兩句——可一想到人家家長還在旁邊,撇撇嘴,想了想又裝了個乖:“哦。”
池淮穆壓着笑,等着姜穎看向了别處,又探過手飛快地揉了一下對方的頭發。
溫錦年本還以為門鎖損壞不大,可等到回家物業才告訴他,這個門鎖已經和報廢沒什麼區别了。今天是除夕,師傅全都回去過年了,現在補上門鎖,顯然不太現實。
所以,在從物業那裡得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姜穎就飛快抛出了她的決定——
那就是,讓溫錦年上他們家住兩天。
雖然很不好意思寄宿在别人家,但眼下的情況來看,的确這個選擇會更方便一些。
于是,十分鐘後,溫錦年單肩挎着他上學用的那個黑色雙肩包,出現在了池淮穆的家門前。
給他開門的是姜穎。
不知為何,當對方換上了家裡的睡衣,這樣穿着棉拖,帶着微笑來給他開門時,明明還是那張臉,溫錦年卻真真實實地在那一瞬間幻視成了另一個人。
“哎,溫同學來了啊,快進快進,外面好冷的,”她十分熱情地将人迎進來,轉頭沖屋裡喊,“小池,快來接一下你朋友啊!”
屋裡的人應了聲。随即,那雙明亮異常的眸子就出現在了溫錦年的視線裡。
“家裡沒有多的房間了,小池說你怕黑,我想要不然你們睡一間湊合一下,”姜穎略帶歉意道,“實在害怕可以開點床頭燈,小池不會介意的。”
本來就怕麻煩人家,姜穎這樣說,溫錦年反倒更不好意思了。他拿着已經溫掉的暖手袋塞還給她:“沒關系,别聽他的,我都可以……謝謝阿姨的暖手袋。”
姜穎點點頭:“沒問題就好……讓小池帶你去房間吧,去裡面浴室洗個澡。”
溫錦年乖乖地應了,随後轉過身,幾步走到池淮穆面前。
對方雙手插在口袋裡,伸出來拉他的時候,已經被捂得暖和:“走吧。”
房間裡剛剛才開暖氣,并不是很溫暖,大概也正是這個原因,屋子裡沒怎麼開燈。唯一一盞亮着的,是一個很小的、放在床頭櫃上的床頭燈,暗暗散發着不算明亮的光芒。
池淮穆站在旁邊按開房間燈開關:“熱水剛燒了,你帶睡衣沒有?”
溫錦年嗯了一聲,兩秒後,拉書包拉鍊的手忽然頓住。
池淮穆很奇怪:“怎麼了?”
随後他看見對方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好像,忘記了。”
天殺的。
羽絨服沒忘,棉衣沒忘,衛衣沒忘,毛衣沒忘,圍巾沒忘,甚至那頂毛線帽他都帶着。
除了睡衣。
意料之中,池淮穆先是因為他的話靜止了一瞬,靜止過後,便是那熟悉的、憋不住的笑聲從對方口中吐出來。
溫錦年難得的沒和對方計較。他傷腦筋地坐在床邊,思來想去半天,最後趁着人停下來換氣的間隙道:“我回去拿好了?”
“别,”池淮穆笑夠了,忙去攔要往外走的溫錦年,“先不說你剛剛熱了就出去多容易感冒…首先,你至少不能确定,現在你的家門口沒人蹲着。”
溫錦年沉默了一會。
好像确實是這個道理。在警察什麼都沒問出來之前,還是謹慎行動比較好。
不過他想了想,問題好像還是沒解決:“那我穿什麼?”
“這還不簡單,”池淮穆随口道,“穿我的。”
溫錦年停頓了一下,遲疑地轉過去看了對方一眼。
然後就在對方十分自然地拉開衣櫃的動作中妥協了。
雖然并不是完全願意,但在對方的勸說下,溫錦年還是拿起了池淮穆遞來的一件襯衫,并在自己身上比劃了兩下。
池淮穆看了眼:“好像太大了……給你穿我小時候的?”
溫錦年:“…喂!”
被當成小朋友就算了。溫錦年苦惱地想,為什麼自己尺碼也變得小朋友了?
“不換了,就這件,”他努力給自己灌輸着“大朋友”的思想,像是怕對方真的把這件拿去換一樣,别過身把它抱進懷裡,“我覺得這個特别好。”
池淮穆沒說話。他垂眸看了看溫錦年近乎護食一般的小動作,沒忍住彎着嘴角笑了一下。
“好,不換。”他笑着,朝溫錦年伸了一下手。
溫錦年沒明白:“怎麼了?”
池淮穆朝他的後腦勺點了點:“皮筋。”
“…噢。”
很奇怪,在此之前,溫錦年從來沒有覺得頭發長得這麼快過。十一月心血來潮修過的頭發,現在又長起來,讓他又不得不拿起了荒廢一個多月的皮筋。
“你之前是不是剪了,”池淮穆捏了捏掌心的發圈,“又長長了?”
“…是啊,”溫錦年捋了捋後發,沉默了一下,“我可能得自己學着剪短發了。”
畢竟,他老是懶得出門。
也好在他的朋友們并不在乎這一點。
對方輕輕“嗯?”了一聲,背過身去把發圈放在了書桌上,半晌才道:“不用剪,這樣就很好看。”
話音剛落,浴室裡就傳來了“咚”的一聲。随後,就是上鎖的聲音。
池淮穆安靜了一瞬,然後嘴邊很快揚起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