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刮過耳畔,剛剛跑完八百的腿部酸軟,這些卻都沒有減慢溫錦年的速度。
奔跑,奔跑,一路向前。
他抓着手裡沉重的書包,在停下大喘氣的瞬間才恍然記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自在的感覺了。
——和朋友無憂無慮地玩鬧,再來一次什麼都不用想的長跑。
他喜歡這樣的感覺。
學生們都去食堂了,教學樓空無一人,隻剩溫錦年拖沓的腳步聲。他扶着樓梯扶手艱難地爬上去,終于在五分鐘後站在了辦公室的門口。
“報告!”
“溫同學?請進。”
林韻秋的臉色比上一次來要好一些,看來這次不是什麼很壞的消息。想到這裡,溫錦年不禁放松下來,讓自己整個人靠在了林韻秋遞來的靠背椅上。
“最近怎麼樣?”女人捧着水杯坐在辦公椅上,滿臉關心的表情,“聽池同學說,你似乎經常失眠?”
溫錦年眨眼,沒想到林韻秋第一句話會問這個:“…嗯,是有點。”
“是什麼原因?有去看心理醫生嗎?好像說有的時候夢境會受心理影響……”
“…看過,”他垂下頭,默默看自己的腳尖,“沒有用……醫生說我心理很正常,但我還是失眠。”
林韻秋有點嚴肅地點點頭:“這樣……行,要是之後還是失眠導緻上課睡覺,來和老師說,來學校心理咨詢室休息休息。”
“好,謝謝老師。”
因為是飯點,所以溫錦年能明顯感覺到,林韻秋的說話速度在加快。
之後的五分鐘裡,她用最快的速度交代了黑闆報的新主題和韓月蓓家長的事。
“她媽媽已經被我們送回醫院了。我們看了她的病例,好像病得很嚴重,醫院說會加強看護,”林韻秋道,“這件事情,你不用擔心,也不要因此影響了睡眠質量和成績。”
溫錦年乖乖點頭:“謝謝老師。”
“那你先去食堂吧,别把身體餓壞了,”林韻秋摸摸他的頭,“半期考接着加油。”
從辦公室裡出來時,天邊隻剩了漂亮的晚霞。
實際上,在學校的時間,溫錦年很少能有時間欣賞這種風景。要麼是和朋友吃飯吃晚了,要麼是隻記得低頭做卷子,一擡頭,天上早就挂了月亮。
如此火紅的晚霞,是十分稀有的風景畫。
于是溫錦年幾乎是下意識地靠在窗台,探着頭看那片奪目的景色。
——今天的晚霞很漂亮。
——漂亮得他想馬上把它記下來。
——要是池淮穆在就好了。這樣他就可以讓對方迅速畫一幅畫,把它的美麗封存在白紙上。
“咚咚。”
就在溫錦年胡思亂想的時候,敲桌子的聲音拉回了他飄遠的靈魂。
哇,說曹操曹操到。
他驚喜地一回頭,想要捕捉那張極其熟悉的臉——
“溫同學?”
來人淡淡地笑着,很安靜地撇下單眼皮,看着他臉上的表情慢慢僵硬。
是……詹天縱。
好可惡,每當溫錦年感到興奮的時候,社交這個怪物總想擋一擋他的路。
以前是,現在也是。
不過,到現在,溫錦年還是想不明白一點——之前和自己毫無交集的對方,最近為什麼找自己找得如此頻繁?
“詹同學?”他努力繃着臉上的表情,想讓自己露出點笑容來,卻沒有成功,“找我有什麼事嗎?”
對方“嗯”了一聲,将一個東西放在他的桌上:“來謝謝你。”
“謝謝……”我?
溫錦年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強行堵回了嘴裡:“因為最近溫同學幫了我很多——學習,日常生活,都是如此。”
這下他看清了。
詹天縱放在他桌上的,是一杯奶茶。看上面的logo,似乎是他和池淮穆常去的那一家。
好奇怪,他是怎麼知道的?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個甜度……”詹天縱說着,表情很誠懇,“但我希望你能收下它,這是我的心意。”
溫錦年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心髒卻變得很不正常,砰砰亂跳個不停。
他的第六感開始發作了。
直覺告訴他,這件事發生得好像有點太不對勁。
很突然,讓溫錦年沒有任何準備。
包括拒絕的準備。
“那個……”他硬着頭皮,咬着牙往外擠拒絕的字眼,“對不起啊……我不太喜歡這個甜度…嗯,那個…或許你可以……”
溫錦年能感覺到詹天縱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而他,卻很不幸地在關鍵時刻卡了殼。
救命。
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身後傳來幾聲沉悶的腳步聲,随即“咕咚”一聲,一隻手很自然地伸過來,在桌子上重重地放下了塑料飯盒和一杯奶茶。
“抱歉,”那人的聲音很淡,“現在的天氣,他不喝冰的。”
溫錦年目光閃爍。他順着那人摁在奶茶蓋的手臂往上,果不其然,看到了那雙鋒利又漂亮的眼睛。
它們出現得很及時。
莫名的,令人心安的感覺又回來了。
“而現在…”他聽見池淮穆順着他心裡所想,冷淡又簡短地繼續了他未說完的話,“你可以帶着它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