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對詹天縱兩人的處罰下來了。
如溫錦年在内的所有人所料,兩個人因為私自帶刀并傷及同學,吃了處分和嚴重警告,學校公告欄中将貼上與他們相關的“事迹”。
相比之下,溫錦年的處罰就輕松很多。雖然打了架檢讨是免不了的,但僅僅一千字,還是難不倒他的。
一切即将結束時,他被林韻秋和嚴主任叫到辦公室,進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和談心的大工程。
“雖然這次确實是他們有錯在先,但溫同學,我還是希望你能在一些事情上更冷靜一些。至少在他們持刀的時候…”林韻秋頓了一下,“你不能選擇沖上去。”
“是的,也幸虧你聰明,要是沒有錄音或許就難講了,”嚴主任扶了扶眼鏡,“聽林老師說,你經常失眠?失眠的孩子要多休息……好了,你也别多想,今天六一節,回去好好睡個覺,做個好點的夢,檢讨不着急。”
溫錦年乖乖點頭,接過了林韻秋塞到他手裡的糖果:“好的,謝謝老師。”
出門的時候已經放學,走廊裡全是背着書包呼朋引伴的學生,有的跑得急了就撞到溫錦年身上,陸陸續續的,落到他耳邊的全是對不起。
而溫錦年的心思沒有一刻停留在這些小插曲上。
他逆着人流,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班級的後門口。窗戶并沒有被關上,因此溫錦年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坐在窗邊的身影。
池淮穆正低着頭,在抽屜裡摸着什麼,似乎并沒有察覺到溫錦年的到來。
他還沒走。
溫錦年眨了眨眼,在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就已徑直挪動到了對方的身旁。他拍了拍人的肩膀,好奇地彎下腰來:“你在玩什麼?”
被拍了的人聽到他的聲音立刻擡起頭來看他:“消消樂。你要玩嗎?”
“沒有…我不玩這個,”溫錦年失了興趣,順手拉過來自己的椅子緊靠着對方坐下,“你什麼時候結束?”
話音剛落,池淮穆就在他面前摘下了耳機。
“不是問題,現在就可以結束,”對方把耳機卷成一團塞進抽屜裡,随口問着,“你今天晚上吃什麼?”
“我?”溫錦年老實回答,“其實沒什麼胃口,嗯……抽屜裡好像還有點零食…”
早些年給胃落下的後遺症太多了。雖然有所改善,但現在溫錦年很多時候還是處在沒有胃口的情況下。
特别是在六月,天最熱的時候。既要保持健康,又沒辦法攝入健康的食物——這對他來說蠻痛苦的。
“沒有胃口?”池淮穆像是無奈地笑了。他拍了拍溫錦年的腦袋,“溫同學,老是這樣子的話,胃是會壞的。”
“我知道啊…”溫錦年往桌子上趴,閉着眼睛像是在鬧脾氣,“可是食堂不好吃…我也不想吃。”
“那就不吃了。”池淮穆道。
溫錦年沒明白。
“我帶你出去吃,”看着少年向自己投來疑惑的目光,池淮穆不自覺用了哄人的語氣,“多少都吃一點,好不好?”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胃還是很抗拒,但溫錦年卻是點了點頭,稀裡糊塗地拉上對方的手,又稀裡糊塗地應了聲好。
學校外的世界永遠比學校内來得精彩。放學時分,街對面熙熙攘攘的都是人。有小攤主人,有路人,也有還穿着和他們一樣校服的學生,所有人都被淹沒在冉冉升起的水蒸氣裡。
池淮穆買的幾樣小吃被一盤盤端上來,擱在桌上不冷不熱的,隻剩殘餘的香氣。
溫錦年拆了雙一次性筷子,很不客氣地夾了一塊紅燒肉,丢進自己嘴裡。
“你怎麼買這麼多?”
聞夠了食物的香味,溫錦年也總算是有了點吃東西的欲望。他咬着東西說得含糊不清,池淮穆卻還是聽清楚了:“買這麼多,等會兒吃不完怎麼辦?”
“這是我該解決的事情,”他彎了下眼睛,往對方碗裡撥了兩塊嫩豆腐,“你要負責的,就是多吃一點。”
“…哦。”
溫錦年咬了口豆腐,下意識擡起手,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耳朵。
……
嗯,豆腐挺好吃。他暈乎乎地想。
街上人還是很多,吵吵鬧鬧的,耳邊都是聲音。
而他們并排坐在一起,圍着一張桌子,吃着不溫不冷的家常菜,就像單獨的一個小世界。
溫錦年咬着筷子邊吃邊想,池淮穆的口味和他倒還挺像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在一起玩的緣故。
“聽風同學說,老師今天叫你去辦公室了。”
恍惚出神間,碗裡又多出了一塊浸滿底汁的土豆。溫錦年怔愣兩秒,半晌才遲鈍地擡頭:“嗯。”
“是那件事吧?”池淮穆垂着眼,溫錦年看不太出他是什麼表情,“處理得怎麼樣?”
“他們吃了處分和警告,應該多半不會再來找麻煩了……”溫錦年吃了口土豆,酸甜的汁液綻開,讓他沒忍住皺了下眉,“不過老師說我也有錯,罰了檢讨…這個土豆好酸。”
“那就不吃了,吃别的,”池淮穆給他倒了杯橙汁,“檢讨多少字?”
溫錦年低頭喝了口對方遞過來的杯子:“一千字吧,不是很多。之前……我也寫過,還算有經驗。”
“之前?”池淮穆停下筷子,咀嚼了一下這幾個字眼,“寫過?”
“嗯。”
溫錦年又抿了口橙汁,這才後知後覺記起來:“哦,這是你……走了之後的事。”
話輕輕地落地,帶來的卻是長達兩分鐘的沉默。
對方的劉海又長了,無知無覺地擋住了他的臉,讓池淮穆看不見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