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溫錦年第一次踏入舞台後的世界。

白色的燈光下，梳妝台整齊地擺成了兩排，幾樣化妝品稀稀拉拉地堆在桌面上，卻不顯得淩亂。隻屬于化妝間的香氣飄浮在空氣中，聞得人也有點飄忽起來。

“小年！小年在哪裡？”

大老遠的，溫錦年就聽見了風予卿的聲音。少女站在一個梳妝台旁邊，在人群中匆忙地尋覓，看着很着急的樣子。

于是，溫錦年主動擡起手喊她：“風同學！”

“噢天哪，你在這裡！”混亂一片的人流裡，風予卿艱難地擠了過來，扯住了他的衣袖，“快來這邊坐哦，不然等會就沒位置了！”

溫錦年點點頭，順從地跟着風予卿往前走，隻是暗暗牽緊了跟在身後的池淮穆。

周圍人太多，很容易遮擋視線，這就導緻溫錦年等走到自己的位置旁邊後，才發現自己身旁的位置上坐的是裴鸢——少女笑眯眯地看着他，手裡正拿着粉餅，像是等待了他許久的模樣。

“诶，裴同學你也在啊，”溫錦年也挂起笑容，和她打了個招呼，“今年你要表演什麼啊？”

“今年嘛……我爸給我報了小提琴班，練得也差不多了，我想表演試一試，”她眨着眼，“反正就是娛樂的地方嘛，就算彈錯了也不會怎麼樣的。”

說實話，溫錦年一直很佩服裴鸢這樣的女生。

自信，自強，自勉，整個人笑起來，仿佛世界都會變得流光溢彩。

“現在先坐好哦，化妝的時候不能亂動。”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溫錦年總覺得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貌似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他和池淮穆隐在暗處、牽在一起的手。

雖然溫錦年知道，自己已經藏得很隐蔽也很嚴實——但在對方的目光下，他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糾結了兩秒後，還是默默松開了。

回握抓了個空。池淮穆斂了斂眸，看着人背對着他坐下，忍不住勾出一絲笑意來。

之前沒有過類似的經曆，因此，第一次化妝的溫錦年總顯得很不自在。他手足無措地把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眼睛閉得很緊，像是生怕粉底液進了眼睛。

“怎麼這麼緊張……放輕松啦，化妝的時候皺眉粉拍不均勻的，”裴鸢的聲音忽近忽遠，溫錦年呆呆地聽着，又聽見她招呼聞世白，“小白，幫我拿一下散粉！”

聞世白聲音遠遠地應了聲。

粉底液的味道很奇怪，不算香也不算臭，總之就是很獨特。溫錦年聽話地放松下來，靠回椅背上，開始專心研究粉底液到底是什麼味。

“不需要遮瑕膏嗎？”風予卿的聲音又摻和進來，由遠到近，大概是站在了他的旁邊，“好像就一點點黑眼圈？”

“那就沒關系了，”裴鸢接上話，“等會畫一點眼線和腮紅就可以遮住了。”

臉頰上又被厚厚地抹了一層，涼涼的，在他們的話語間慢慢幹透了。接着，溫錦年就聽見裴鸢在命令他：“睜眼。”

溫錦年聽話地睜開眼睛。

白色的燈光下，溫錦年明顯地感覺出來，自己的臉白了一個度。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鏡子看了又看，結果發現确實如此。

原來化完妝會這麼白。

旁邊伸出一隻手，是風予卿遞過來的：“小年，脖子上擦點素顔霜哦！”

他應着，乖乖伸手接住，在掌心中抹勻，一點一點塗到了脖子上。半分鐘後，脖子和臉就白成了一個色調。

“好啦，接下來是眼線，”裴鸢拔開眼線筆的蓋子，“我要畫左眼了，閉上哦。”

池淮穆站在旁邊，看着兩位女生給身旁人的臉搗鼓來搗鼓去，也沒打擾她們，而是盡職盡責地遞着道具，邊遞邊看着椅子上乖乖坐着的男生。

溫錦年本身就白。現在臉上拍了粉底液和散粉，脖子上抹了素顔霜，就更顯得他白——特别是，他白得有血色，看着很健康。

眼睛畫好了一隻，裴鸢又趴到了右眼的位置，認認真真地勾出黑色的線條。風予卿手裡拿着腮紅和粉餅，用力地拍了拍，随後在人的臉頰和鼻梁上沾上粉紅。

“口紅——口紅要塗嗎？”裴鸢給他上完修容，對最後一步有些糾結，“溫同學，你睜開眼睛看看。”

溫錦年再一次睜開了眼。

面前就是鏡子，所以第一眼，他就看到了現在的自己——眼睛變大了，臉變白了，腮紅點上的粉色看着很自然，修容更是神來之筆，顯得他臉部線條又鋒利了幾分。

口紅……

溫錦年看了看鏡子裡自己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說：“要不……不用了？”

太誇張也不好。

“也行……那這樣就好了，”裴鸢開始收拾化妝包，“你們先去候場吧，等會兒我和風同學一起去交U盤……小白，你可以先回觀衆席了。”

聞世白應了聲，轉身就消失在了人群裡。溫錦年和旁邊的池淮穆對視一眼，十分默契地起身，一起往候場室走去。

候場室沒人，隻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水杯和包，看着應該是去廁所更衣了。溫錦年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癱在椅子上，不由自主地長舒了一口氣。

“你的号碼好像挺前面的…”池淮穆彎下腰，溫柔地看着面前人，“緊張嗎？”

“緊張什麼……又不是沒上過台，小時候我可是天天上領獎台的，”溫錦年搖搖頭，伸出手攬了人的脖子，難得有些俏皮，“哥，我好不好看？”

池淮穆看着他的眼睛，很輕地笑了一聲：“嗯，好看。”

“那你喜歡嗎？”

他微微地怔住了。

屋子裡燈光不算亮，溫錦年仰着頭看他，臉上投下一片陰影，隻剩眼睛是亮的。男生嘴角噙着笑意，似是也清楚自己長得好，還挺直了脊背，有意和他靠得更近。

“難道……不喜歡嗎？”溫錦年彎着眼睛，狡黠得像隻小狐狸，“哥——哥？”

喜歡嗎。

哥哥。

池淮穆拿他沒辦法。他的嘴角無奈地勾起弧度，看着面前笑容明媚的少年。

“喜歡，”他的聲音有點啞，“喜歡你。”

話音剛落，池淮穆便低下頭，照着人的唇吻了下去。

——

“接下來，有請文科十九班的溫錦年同學為我們帶來日語歌《再生》。”

鼓掌聲還未停歇，新一層的熱浪就掀了起來。小小的會場裡全是聲音，不難聽出其中的猜測和好奇，還有些許迫不及待。

“我還從沒聽過有人唱日語歌！”

“是啊……之前連放日語歌跳宅舞的也沒有，沒想到這次居然有人直接唱！”

“這個名字怪熟悉的……溫錦年，是不是年段排名很靠前的、那個高二轉過來的轉學生來着？”

底下的同學議論紛紛之時，帷幕徐徐拉開。溫錦年雙手握着話筒站在燈光下，很自然地揚起微笑，朝大家揮了揮手。

人群爆發出不少女生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