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語塞了一下,陰沉道:“待會不許用髒手碰我的寶石。”
韋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這顯然是劫匪藏贓物的窩點,剛才那幾人都拿着槍,看來不是善茬。
這個規模應該是很大的團體,韋端心頭一涼,快速地從裡面挑出幾樣和冊子上有點相似的就準備撤退。
幽靈飄在他身邊:“不多拿點?”
“裝不下了。”韋端指指自己滿滿當當的校服口袋。
幽靈打了個響指,所有東西都飄了起來,又聚在一起,化為白光融入它的身體裡,邀功似的沖韋端笑:“這不就行了。”
“……”韋端在保命和貪之間猶豫了一下,最終自暴自棄地想,拿一件也是拿,拿十件也是拿,該被找麻煩還是逃不了的。
他對幽靈豎起拇指:“幹得好。”
幽靈的身體自帶熒光,起了很好的照明作用,韋端這次看清了路。他剛才是到了下水道拐口,直行是排海口,右拐是藏匿點,某種意義上他真的是和死神擦肩而過。
原路返回時韋端看到了兩張人皮,看起來像怪物消化不良又吐出來的垃圾,極強的腐蝕性讓兩個人不分彼此,韋端有些遺憾地喃喃:“可惜了,原本還想拿他們的槍。”
“有我你還需要槍?”幽靈大概是飄累了,化成小小的一團趴在韋端肩上,亮度倒是善解人意地沒變,聞言非常不滿,“要不是你不把我召出來,不然我早擺平了。”
對方意外的配合讓韋端有些驚訝,他挑眉道:“那你是怎麼出來的?”
“我能感受到你的生命微弱,護主本能會讓我短暫地突破禁制。”幽靈不死心地做出利爪狀試圖撕碎韋端,毫無疑問地失敗了,有些暴躁道,“你摸紅寶石我就會出來,有事就找,别帶着我一起把命玩沒了。”
韋端已經走到了下來的位置,伸手觸及爬梯,随即直接傳送到了街道上。幽靈的“護送”任務完成,剛要功成身退,被韋端喚住了。
少年無意識地摩挲着紅寶石,眼睛裡是莫名的情緒,直勾勾地盯着幽靈,好一會才道:“你叫什麼?”
“……”幽靈似乎是想回答,可最後還是道,“不告訴你。”
韋端聞言沒有什麼波動,隻是沖它笑道:“那晚安啰,幽靈先生。”
幽靈差點被這個笑容糊弄過去,好險才回神,怒道:“等等,我有說過不許用髒手摸我的寶石吧!”
回到房子裡已經是半夜兩點,韋端翻着小冊子,一一對照他帶回來的東西。幽靈很不負責,一到家就像嘔吐一樣把東西都扔到地面,金燦燦的珠寶顯得破敗的卧室更寒碜了,東一堆西一摞,韋端連行進都很困難。
事實上,除了他在屍體上摸到的銅币,這裡面就再沒有曆史老師要的東西了。
那怎麼辦?拿贓物去賣的話會被警察找上門的吧。但是放屋子裡也藏不了,程垢還有他屋子的鑰匙,被發現的風險很大。
遊戲設定裡這個小鎮與世隔絕,這些劫匪肯定是有專門的渠道處理贓物……
韋端打開地圖,很快鎖定了目标——酒吧是最有可能進行贓物交易的地點。
現在太晚了,韋端打算明晚再去實踐自己的猜想。
*
周四早上七點。
韋端驚訝地看着和自己同一時間打開門的女孩,以及她身後兇神惡煞的刀疤臉,好一會才道:“……早上好?”
程垢臉色不是很好,火氣全沖着韋端來:“早上壞,臭小子。”
張雯扯扯書包帶,有些厭煩地快步遠離程垢,低着頭道:“那我和韋端一起上學,你可以走了。”
程垢倚在門上,神情莫名,但也沒有反對,隻是對韋端道:“最近你們結伴走,不要讓張雯再去奇怪的地方。”
“你煩不煩!”一向開朗的張雯徹底爆發了,她顫抖着指向程垢,又害怕又憤怒。
可這個年紀的孩子能怎麼樣,連威脅成年人的方式都幼稚得可笑,張雯意識到自己慣用的僅對程垢使用的尋死覓活也在此時毫無意義。她崩潰地蹲下來,像被逼入絕境的兔子,眼圈紅得可怕。
“你不要再管我了……你又不是我爸……!滾啊!!”
程垢看起來煩躁極了,想像以前一樣伸手摸她的頭,在動的一瞬韋端就已經擋在了張雯面前,輕輕皺眉道:“上學要遲到了。”
他們還要念書。
他們不像你一樣,隻能在爛泥一樣的世界裡掙紮。
鮮活的、年輕的生命,還沒被腐朽的小鎮同化為行屍走肉。
但他們很快就會來了,畢竟淤泥裡長不出花,陰雲密布的天空飛不出翺翔的鳥。
程垢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因為反駁自己而害怕到縮成一團的小姑娘,無聲地歎了口氣,先他們一步離開走道。
張雯抱着雙膝,随着程垢遠去的腳步,抽泣聲逐漸變大。
一包紙巾适時地遞上來,韋端把東西放在她腳邊,自覺地去了拐角處,等待着張雯的情緒平複。
外面的天還沒多亮,聲控燈卻未經允許地擅自罷工,走廊暗得一點光都沒有。韋端望着天花闆,腦子裡已經自動補全了屋外那千篇一律的陰雨天。
真是讓人提不起勁,不經意間情緒就變得和烏雲一樣沉。
他騙了程垢,距離上課時間還有很久。
所以一無所有的人肆無忌憚地去擁抱了這段獨屬于她的、可以痛罵這破爛的世界的自由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