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漾有個壞習慣。
就是即使每每累得下一秒就要睡着,或是像現在這樣頭疼欲裂。
她還是喜歡帶着耳機聽着電視的聲音或歌曲,感受沙沙的聲音貼着耳邊流出的感覺。
迷蒙中,耳邊的聲音漸漸與電視上的報道同頻。
[……明日天晴,氣溫将有大幅度升溫,是個豔陽高照的好日子……CC公園少部分鮮花綻放,期待各位市民……未來一周的天氣情況就介紹到這裡……]
[……下面繼續為大家追蹤日前發生在紅洋港灣住宅區一起失蹤案……]
好像聽過這個新聞。
妻子與丈夫說回娘家後,就再也聯系不上了,丈夫報了警,警方查到妻子最後出現的地點是一個新開發的小區。
[……樓下趙先生家的生活用水管,道錯與污水管相連,急于出差的趙先生在半月後收到用水賬單,才想起廚房的水龍頭沒關……房内大量污水充斥的同時,趙先生聞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聯想到小區發生的失蹤案,趙先生立即報警……]
艙内的低氣壓與飛機穿破雲層的轟轟聲,像是無數夏蟬的鳴叫,令林漾耳膜發顫,眼前的畫面慢慢扭曲旋轉褪色,耳邊的聲音也在一點點消散。
[……經法醫檢驗發現,污水中的屍塊正是來自失蹤已久的陳女士……而樓上第一案發現場,是王某朋友代其購買的住宅……同時,警方在陳女士家中發現了一張巨額保險單……陳女士的丈夫王某有重大作案嫌疑,請有線索的市民……]
雖然妻子很無辜。
可殺個人還要專門買個房子嗎?也太大手筆了。林漾想。
倒和她是同道中人。
「到底要說幾遍你才能聽得懂人話?」
誰在說話?
耳機裡清晰利落的女播音腔,突然變成了粗粝渾濁的男聲,寬闊的機艙也消失眼前。
這是哪裡?
斑駁脆弱的牆體,破碎不堪的瓦片,幾間低矮的土磚混紅泥建成的房子,圍成了一個小院子。
林漾反複站在電影中的神之視角,觀看着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換節目了嗎?是誰在吵架?
「這點事情你都做不好嗎?真是廢物!」
林漾一腳踏出,鏡頭瞬間從院子進入了昏暗的房内。
眼前,一個男人正在毆打着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女人滿臉是血苦苦哀求,男人充耳不聞。
為什麼?
她也會痛。
林漾捂住了手臂、臉頰、大腿、肚子……
好痛、好痛……
怎麼這麼疼?
「想跑?跑去哪裡?你能跑去哪裡?」
鏡頭剛一上前,畫面再次變化。
女人依舊蜷縮着身子承受着男人不留餘力的拳腳,隻是四周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鏡頭拉起了全景。
作為主視角的人一遍遍拔開人群,卻一次次徒勞無功。
低下頭,隻見一個小女孩扯着她的手指,帶着哭腔說着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哥哥會告訴我怎麼做的……你原諒我,我再也不會跟他們告密了……」
沒關系的。
那人撫摸着女孩的腦袋,蹲下去想對女孩說,可背上無端的一腳,使她撲到了地上。
畫面瞬間一片漆黑。
窒息地轉過身,一個男人死命掐着那人的脖子不放開,那人拼命拍打。
明明那麼近的距離,可無論如何那人都夠不到男人的肩膀。
漸漸地那人的手變得好小好小,完全掙脫不開,也看不清這些人的面龐。
「你敢跑我就把她殺了!」
救命……救命……
救命—————!!!
那人昏迷前的最後一眼,無數的血流淌向她。
好害怕,好想離開,好想逃走。
轉過身,那人腳步輕快的沿着無數次走過的小路跑去。
然而快速的跑動令袋子承受不住水的重量,袋子瞬間破裂。
無形的水裹着淺藍色的水母陡然下墜,她焦急撲上前接住接住。
鮮活的水母在觸碰到指尖的那刻,汩汩不絕流出鮮血,直至将清水染紅。
澄澈的水源化作深藏在記憶中的鮮血,供養她手中的水母。
水母一呼一吸,拼命汲取着賴以生存的水源,那怕那片水源已經被污染。
透過平緩如鏡的血水。
兩個女生并肩坐在遠處青碧的草坪上。
那人看到她們在嬉鬧,一個女孩揚起腦袋,明亮的眼眸望着天空。
「其實我們都活在魚缸裡,這世界是個魚缸,爸爸媽媽是我的飼養員,我想做的事,就是生活在真正的大海裡,看看那裡的世界,如果很難的,哪怕跳出水面也好……你呢?你想做什麼……」
想做什麼?
沒聽到另一個女孩的回答,她又登上了曠野邊上的列車,一節一節往車廂深處走去。
「很快就到了。」
一個陌生的女人說。
到哪?
她不明白。
女人的臉朝她一點點逼近。
女人背後的白光越來越強烈,場景也随着列車穿過隧道迅速變換。
一下是那充滿哀嚎的房子,一下是飛馳的火車,一下是充滿臭味的賓館、一下是菜香缭繞的木屋……
「林漾……林漾……」
林漾……
這不是我的名字嗎?
誰在叫我?
那女人是誰?
我好像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