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寥落,萬籁俱寂。
淩晨三四點的光景夜色最是稠重,街上沒有人聲,沒有月光,家家戶戶都睡了,就連遠處連軸轉的工廠噪聲也小了很多。
憑着記憶林漾摸着黑,悄無聲息地走進了唐聞聲家所在的那棟樓,直奔天台。
天台有一角縱橫交錯的管道上被人為綁上了一根麻繩。
林漾撿起麻繩在身上綁了個足以保證自身安全的結,随後走到天台邊緣抓起全部的繩子,翻身一躍而下。
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跳到了唐阿吉房間的窗戶邊上,林漾腳踩在窗台上,手搭在窗戶邊上正要破窗而入,就聽到客廳的方向爆發的争吵聲——聽聲音正是唐聞聲和蔡蓉。
唐阿吉的房間就在客廳旁邊,因此兩人的聲音還是聽清楚的,林漾沉住呼吸側耳傾聽。
“你瘋了是不是?”唐聞聲壓着聲說,“最近怎麼總是神神叨叨的?趕緊進去睡覺。”
“我又見到她了。”蔡蓉神經質道,“她跟我說她很想她女兒,叫我把阿吉還給她,我能怎麼辦?她想我能不給嗎?”
“給什麼給?我看你是魔怔了,她又沒死。”
“我不管!你趕緊把阿吉給我搞定了!”
“你說得輕巧,你怎麼不動手?”
“你都是騙我的是不是?你根本就是想給你的舊情人養孩子!騙我一起養!”
林漾往客廳的方向挪了挪,找好角度将兩人争執的身影收入眼底。
“我告訴你!你想養可别帶上我,這麼多年我出的錢出的力,你全部給我還來!”
“要不是為了保險金,你以為我有那麼多閑錢養着她?”唐聞聲反問,“放任她這麼多年,誰知道她命那麼硬竟然能活到今天?時機不合适,我能有什麼辦法?”
“什麼不合适?”蔡蓉激動道,“馄饨店老闆的前夫不就是現成的嗎……再不濟你那個學生的爹也行。”
“你是說……”
唐聞聲欲言又止。
“我說什麼你不知道?裝什麼?”蔡蓉嗤笑一聲,鄙夷地看向唐聞聲,“小野種她媽,還有你班上那個小婊子的事兒不都是你的手筆?當初還求我幫你遮掩。”
“怎麼這會子聽不懂了?”蔡蓉尖銳道,“面對女人時你就腸肉爛肚,壞水一潑接着一潑;對着那些男的,你反倒不敢吭聲了?”
“哼!雖說是同床異夢,可我們到底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你眼一轉我就知道你屌想往哪兒拐。”蔡蓉一巴掌扇在唐聞聲臉上,指着他鼻子罵道,“别想拿我當槍使!”
唐聞聲悻悻低着頭,“你是……”
“嗯?”
“我覺得可以給阿吉想個死法,然後嫁禍給餘鋒或者老餘。”唐聞聲像是被脅迫,忍着氣,機械地把話念出來。
“他倆都是外鄉人,人品又不行,等他們走了我們怎麼說都行。”
“我覺得也是……”
蔡蓉點點頭,頗為贊同滿意地走回房間了,唐聞聲鹌鹑似的跟在後頭,隻有林漾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陰毒。
林漾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進的屋子,隻記得自己站在門邊,透過門縫窺視着黑暗的客廳,看着桌上翻飛的紙張,心中克制不住想要出去的欲望。
而好像有所感應一般,紙張被吹落掉在林漾腳邊,她恍惚撿起,半晌抓不住重點,又閱讀了兩三遍才發現這是阿吉的保險單。
阿吉的保單?
不應該是蔡蓉的保單嗎?
唐聞聲不該殺了蔡蓉嗎?
怎麼回事?
林漾腦子一片混沌,她深呼吸一下,吐出一口濁氣,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
剛才唐聞聲和蔡蓉商量着要謀害阿吉,但林漾記得唐聞聲說殺害棠青吉是蔡蓉一個人的主意,後來唐聞聲還要為青吉報仇呢……
不、不對。
那是現實裡的事。
是了。
現實裡蔡蓉為了巨額賠償金,設計殺害了棠青吉。
不過林漾在這裡所見到的是唐聞聲和蔡蓉合謀罷了。
況且也沒有人能證明現實裡棠聞聲說的就是真話。
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養女,最大的用處不就是換取更好的物質生活麼。
林漾不覺攥緊了手裡的保單,目光陰冷地盯着他們所在的房間,腳步緩慢在憤恨的驅使下移動。
突然,身後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林漾迅速回頭。
“小林姐姐。”身上繩索未解,帶着夜間寒氣的吉光眼神清亮,在見到林漾的一刻笑着說,“看到繩子往房間挂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你。”
林漾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擡手捂住了阿吉的雙耳,即使她知道阿吉不會聽到那些陰謀詭論。
「怎麼了。」
林漾看到阿吉的嘴形說。
“沒什麼。”
林漾扯了扯嘴角,雙手緩緩滑落。
“阿吉,跟我走吧。”
林漾又急切地看向阿吉,她來這兒本是想和阿吉道别,再順便在這兒藏點東西,惡心一下唐聞聲和蔡蓉。
可他們今晚的交談,讓林漾徹底改變了想法。
雖然唐聞聲和蔡蓉目前想嫁禍的人都被她幹掉了,但以後呢?
如果留在這,阿吉的結局注定不會好,那麼由我來決定阿吉的未來,好像也沒什麼區别。林漾心想。
“現在嗎?”阿吉問。
“現在。”
林漾抓住吉光的手臂就要往外走,阿吉卻掙開她,轉過身小跑兩步和她拉開了距離。
“可是……”
“阿吉,你不願意嗎?”
林漾急了,手不小心打到口袋,發出油紙袋碰撞的細微吱呀聲,她眸光微動,冷靜下來,腦子裡靜靜思考着怎麼哄騙阿吉吃下這些藥。
“可是小林姐姐你的身份證我還沒給你。”
“我從爸爸鎖着的抽屜裡找出來了,它沒丢。”
吉光舉着身份證像隻等着被誇獎的小狗,林漾猝不及防看她轉身,在吉光純粹的目光中卸下了所有防備。
兩人在房間裡呆了一晚上,直到唐聞聲和蔡蓉出了門,兩人才一前一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