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文品沒攔着他,受下這一禮後,才上前将黎枝扶起來。
“回來看看也好,你如今有出息,黎叔卻已經老了呀。”
“黎叔叫我小木就好。”黎枝笑着提起這個當年的小名,黎文品似乎也想到了當年,呵呵笑了一聲。
一頓飯吃的不算快,黎文品沒有食不言的規矩。三個人圍着飯桌談天說地,不過都避開了一些不适當談起的話題。
飯盡,黎文品将黎枝拉到書房,才開始問他前段時間是怎麼回事,可是他遇上了什麼難題。
案宗這種事情黎枝不便于和黎文品說清楚,隻是隐晦地說了句上面估計在查貪污之事。黎文品經營錢莊這麼多年,形形色色的人、事也聽了不少,自然懂了黎枝的暗示。
他轉而擔心地看向黎枝,“江南這個地方,錯綜複雜,查這種事情可不容易。得罪一個人,後面很可能牽扯着成百上千人,你如今一人為官,萬事小心。”
“黎叔,我知道的。”黎枝讓黎文品不用擔心他,轉而問起黎譚如今如何。
“他還能怎麼樣,如今尚且年幼,跟在我身邊熟悉熟悉聲音,将來好歹有個吃飯的門路。”
“黎叔謙虛了,小譚天資聰穎,心中必定有鴻鹄之志,此時不過是尚且年幼,玩心略大而已。”
“哈哈”黎文品撫須一笑,“小木說話就是漂亮,那就承你吉言了。小譚那孩子,我倒是指望他有些大志向,男兒自然要志在四方。”
“原來黎叔是這個想法,原先我還以為您想小譚能一輩子陪在你身邊呢。”
“能陪在身邊也好,隻是...”黎文品歎了一口氣,“我能護他多久呢,萬一以後...我希望他能夠自己庇護自己。”
黎枝能理解黎文品對于黎譚的這種矛盾心理,因為他清楚黎文品很愛黎譚。
想到這,黎枝突然開口:“黎叔既然你這樣說,那我便直接開口了,如今陛下親到江南,自然不隻是為了平亂小事,怕是早有心思想要變革江南。”
黎枝頓了頓,繼續道:“凡事想要做下去,必然要有人打個頭例。先皇曾經動了趙家,這本就是對于江南的震懾。不過當年怕是因為其他的原因,才沒有了後手。如今當朝皇帝,雖說那等坊間傳言你我也聽過一二。不過傳言到底是傳言,甚至于如何興起這傳言的,都有可能是有心之人特意設下的陷阱。”
“陛下若是鐵了心動江南,不難保會在黎、秦、陸家中選一個殺雞儆猴。若是不出意外的話,黎家此時看着烈火烹油、鮮花着錦,大廈将傾不過是一夜之間。”誠然,江南三大族鼎立,可秦家在金陵把控着其水路與出海的航線,家私多少不可計數。揚州陸家一直以來不聲不響,極其愛惜羽毛,就是皇帝想動也要費一番腦筋。
至于黎家,旁人不清楚,黎枝還能清楚嗎。當初黎論緒臨死前将他接回本家,話說的再隐晦,黎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無非是從當年的事情中品出了皇帝想要拿黎家開刀的意味,因此希望黎枝能夠走科舉這條路。不說把控朝政,也要盡早知道消息,好讓黎家有所準備,不至于一夜之間滿門問斬。
隻可惜,黎論緒雖說确實敏銳且有遠見,看出了先皇的意思,也猜出了下一任皇帝的想法,更是一眼認出了黎枝非池中之物。可,他押錯了寶,黎枝不是能夠受他拿捏的人。
黎枝不會因為黎論緒幾句家族仇恨,就盲目地想要燃盡自己來護衛家族。更不會因為那捕風捉影地猜測,就一股腦地怨恨大盛朝。
聽見黎枝這樣說,黎文品也明白了黎枝的意思。現在他必須要做抉擇了,究竟是選擇站隊皇帝,還是黎家。
畢竟黎文品雖說是黎氏遠親,可到底是姓黎。若是有朝一日,皇帝當真要拿黎家做筏子,他又如何能夠置身事外。可若是站隊皇帝,江南勢大,萬一陛下落敗,他更沒有什麼好下場。
這的确是個兩難的抉擇,黎文品需要一段時間來好好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