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叮——
滴——
……
透亮的水珠落到敞開的領口裡,打在白皙的鎖骨上,帶走皮膚表面的溫度,将被蒙住了頭的人驚醒。
聞羽睜開眼睛,漆黑一片的視野裡,漏進幾點網狀的光亮,幾乎什麼都看不見,手被綁在身後的柱子上難以動彈。
很明顯,這是被綁架了。
穿堂的風發出巨大的聲響,聞羽艱難地從這些聲音中辨别着,沒有聽到有人活動的動靜,反倒是嘩啦啦的雨聲又響又近,仿佛就隔着一層鐵皮打在人身上,讓人不由自主地跟着戰栗起來。
冰冷的水滴順着他的鎖骨流下,激起雞皮疙瘩,聞羽抑制住本能的顫抖,手腕暗暗發力,但麻繩綁地很緊也很牢固,掙不開脫不出,磨得皮膚很疼,而且不知道被綁了多久,手部的神經有點麻木的感覺,一動就是一串麻意往上傳導。
活動的手突然摸到一塊水迹,是從柱子上淌下的冰水,應該是屋頂漏下來的雨,流過的地方可以撚出幾點黏膩,像是凝固的血迹再次被浸濕帶來的觸感。
聞羽心中一驚,看樣子這裡是個廢棄的工廠之類的地方,綁架他的不是什麼善人,手上沾過人命也不一定。
調整了一下呼吸,聞羽冷靜下來,緩慢将手擺回原位,佯裝還在昏睡的樣子,心裡思襯着。
綁架他的人會是誰?司君澗?不對,司君澗喜歡操縱别人的情緒,對自己那些手段自鳴得意,反而不會用這麼直截了當的綁架來威脅恐吓他,而且他手下公司與聞羽的師門有所牽扯,人又慣會裝,樂于披上一層有禮溫和的人皮,綁架他,根本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棄苦心經營多年的形象于不顧。
排除了司君澗,還有誰呢?
被束縛的手腕很不舒服,聞羽輕輕動了動,但也隻能蹭着冰冷的鐵柱子緩解酸痛,手碰到鐵柱沒被暖過的地方,皮都要被冰掉一塊。
聞羽倒抽一口涼氣,于此同時,他想到沒能及時赴約的薛殊。
會不會是薛殊的仇家?對薛殊下手之後又盯上了他。
“呵。”低沉的輕笑在很近的地方響起。
像鬼一樣。
專心想事情的聞羽被這一聲驚得心髒都停了幾秒。
一直到剛才,他耳朵裡除了風聲就是雨聲,理所當然地以為這裡除了他沒有别人,于是思維和軀體逐漸在獨身一人的潛意識暗示下松懈了下來。
卻不想有人能在察覺到他醒過來的第一時間就裝作無人的樣子,觀賞一般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活動,像觀賞一隻單向玻璃關着的倉鼠一樣。
心髒在突然的顫抖中難以收縮,在驟降的悶痛之後血流加速,心率飙升,一時影響到聞羽的四肢肌肉,讓他渾身都僵成了死屍般的肉。
笑聲轉瞬而逝,仿佛這一聲笑就是對聞羽剛才所有行為的稱贊,眼前的人隔着布将氣息吐在他的臉上,語氣冷漠:“琢磨什麼呢?”
帶着煙味的濁氣透過罩頭的袋子,打在聞羽臉上,一時間将紛繁的思緒完全打亂,随後是此起彼伏的嘲弄聲,保守估計周圍守着起碼七八個人。
聞羽心跳和呼吸重重地停了幾秒,恐懼與震驚交織下,靠近的氣息催生出一股劇烈的嘔吐欲望,難以想象有人能惡劣到這種地步,比之司君澗有過之而無不及。
沒等他從那股反胃的沖動裡回過神來,頭上的袋子被人粗魯地一把薅掉。
視野乍明,刺目的光亮傾瀉進眼中,聞羽難受地眯了眯眼睛,好一會兒後,才睜着水汽朦胧的眼看向就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看清楚眼前人的面容的那一刻,聞羽腦子如被葫蘆廟的大鐘撞了一下,又一個身體器官短暫停擺。
眼前的人和薛殊長得七分相似,高挺的鼻梁,深邃如鷹的眼睛,俊朗的面目引人矚目,隻是眼角細痕與鬓邊微白的發透露出一點歲月的痕迹,也将他的氣質與薛殊區分開。
比起薛殊的矜貴冷清,他的視線更加冰冷沉重,身上的氣息混着一種不怒自威的危險,聞着像是讓人成瘾但又能嗆死人的煙味。
聞羽用頭發絲都能想出他和薛殊的關系,但是薛殊的父親為什麼要綁架他。
難道是不同意自己和薛殊在一起?
動了動被束縛着快要麻掉的手臂,聞羽的思緒忍不住飄了一下。
得益于聞曉意對電視劇的熱衷,聞羽也有幸陪着看過不少狗血家庭劇。
他不由猜測,所以現在的劇本是:給你100萬,離開我的兒子?
不對,這人看着不太好說話的樣子,根據眼前這個情況評估,劇本應該是: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死,要麼離開我的兒子。
選擇命,還是愛情。
這有點太好選了吧,聞羽腹诽,他又不是一定要和他兒子在一起,為了還沒個頭緒的戀情就把對方綁架,薛殊的這個爹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