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

“......不可以...”

他擡起頭，視線落在漆黑的盡頭，黑沼老師帶着微笑一步一步走進，随之而來的黑霧遮住他的雙眼蒙住口鼻，他聽到她在說：

“好孩子。”

“砰！”

“嘩啦——”

“你們在幹什麼？！！”

剛剛還一臉得意的人發出驚恐的聲音，隔着三人留下的空隙，松田陣平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紅頭發的北原悠真拎着凳子砸在門上一臉反派笑，萩原研二抱着掃帚棍子盯着三人虎視眈眈，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看樣子很想直接砸那三人頭上。

...笨蛋，這麼做的話會被教頭罵的啊！

松田陣平忍不住内心吐槽，撐着身子靠坐在牆上，臉上不自覺露出放松依賴的表情。

“喂！你們兩個三打一多沒意思啊，要不和我練練？”北原悠真笑得肆意，掂了掂手中的闆凳聲音很冷。

三人組瞧着露出大洞的門咕咚一聲咽下口水齊齊搖頭。

“校園霸淩的話我已經報告給學校保安了哦悠真哥。”萩原研二拉着北原的衣服軟乎乎笑，轉頭看着一臉驚惶失措的三人的時候眼裡透着暗沉壓抑的情緒：“被逮住的話會被叫家長诶。”

在霓虹這個國家，校園暴力是常見到連新聞都懶得關注的程度，雖然大部分學校為了避免麻煩不會介入到這類事情中，但這并不代表加害者不會懼怕學校的威嚴。

——更何況是三個剛上國小的一年級生。

被北原悠真和萩原研二一唱一和直接打消了三人組僥幸心理，嚷嚷着“不會放過你們的”這樣類似敗犬的話倉皇逃跑了。

因為現在離放學有段時間了，大概不會遇到脾氣不好的教頭。

——嘁！真掃興！

瞧着三人逃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真正意義上第一次扮演壞孩子角色的萩原研二一把扔開掃帚沖到了松田陣平面前。

一身慘兮兮坐在垃圾堆旁邊，像極了被欺負狠了的流浪貓。

萩原研二眼睛瞬間紅了，鼓起腮幫子悶悶地開口：“他們好過分啊小陣平......”

“你好煩啊hagi！我都沒哭你哭什...嗚哇！”

剛剛還眼淚汪汪就差直接哭出來的萩原研二下一秒把眼淚憋了回去，他錯愕地望着自家哥哥和小夥伴。

松田陣平擺着同樣錯愕的表情擡起頭，保持着被抓緊衣領拎起來的姿勢直勾勾撞進了琥珀色的漩渦。

“剛剛為什麼不還手？”風輕雲淡的語氣下是壓抑的情緒。

【“不可以哦松田同學。”】

呼吸一窒，松田陣平有些狼狽地别過頭：“我不想變成那樣。”

【“你不想讓人恐懼對嗎？”】

“變成那種...令人害怕的......”

“我不能那樣...她不會允許的......”

“我絕對不能......”

雙手控制不住顫抖，松田陣平下意識抓住心口的布料像是在不斷強調般重複。

“我不能變成和老爸一樣！！”

那像極了即将要崩潰的悲鳴。

“松田陣平！”

“砰！”

“小陣平！！！”

這拳頭比那三個人打得還要狠，至少從小被臭老爸訓練過的松田陣平一時間沒緩過來。

又一次跌坐在地上，松田陣平捂住臉看着剛剛送了他一拳的北原悠真，明明是打人的一方這時候卻垂着頭一言不發。

他一向知道hara在拳擊路上很有天賦，但是這是他第一次親身感受。

松田陣平擡眼，萩原研二張開雙手擋在了自己和hara中間。

他突然沒了掙反抗的欲望，愣愣坐在原地垂下頭望着自己散落一地的課本，心口沉悶的情緒被另一種酸澀的情感代替，在另外兩人的注視下露出委屈仿佛被抛棄般受傷的表情。

看得北原悠真胸口一悶，還在發熱的拳頭松開心裡卻涼風飕飕。

從柳蓮二那裡得到了更明确的消息後，他就覺得不能再坐以待斃。

選擇找上班主任要求轉班卻撞上了同樣想法的萩原研二，雙方意見還沒能達成一緻又察覺到松田陣平并沒像往常一樣在老地方等他們一起回家。

意識到不對的兩人匆匆趕回來就看到自家小黑貓被三人圍毆！

那個！傻子！竟然不還手！！

特麼他竟然任他們揍？！！

沒忍住露出暴脾氣把人救下來這臭小子居然說出那種話？！

明明、明明是那麼的......

“憤怒。”擋在兩人中間的萩原研二突然出聲，輕飄飄幾個字落在兩人身上宛如一瓢清水，澆滅了他們身上暴躁的情緒。

他擡起頭望着松田陣平，紫水晶的眼睛透着看清一切的透徹和擔憂：“就算說出了那樣的話......松田你内心也一直在憤怒不是嗎？”

“說什麼不想變得和丈太郎叔叔一樣，可是松田不是在否認嗎？”

“我認識的松田陣平，是會在所有人都否決的情況下仍舊堅信‘我老爸不是殺人犯’的臭屁小鬼。”北原悠真狠狠閉了閉眼，蹲在松田面前，伸手摸着他臉上的瘀青。

“會一臉興奮地和我們炫耀丈太郎叔叔是職業拳擊手然後得意洋洋像是自己得了獎一樣。”萩原研二學着自家便宜老哥蹲下身握住小夥伴的手調皮一笑。

“嚷嚷着要和第一次接觸拳擊的我比賽輸掉之後喵喵叫的家夥。”北原摁住松田的小卷毛伸手将他抱在懷裡：“這樣的松田陣平，真的認可那句話嗎？”

才不！

“松田丈太郎在小陣平眼中究竟是什麼樣子呢？”

“恐懼的？”

不、不是！

“可怕的？”

才不是！

“殺人兇手？”

“不是！！！！”直到脫口而出否認的那一刻，松田陣平恍惚間終于明白那内心無處安放的情緒，那是一直隐忍壓抑的憤怒，他從不認同黑沼琴子的說法，也無法反抗對方的說辭，隻能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将所有的反駁、所有的憤怒藏在心底不斷沸騰。

“我老爸他......”

緊緊抓住布料的雙手，一聲一聲無法壓抑的喘/息。

松田陣平閉上眼睛那些曾被黑沼琴子扭曲的記憶一點一點浮現......

【“...抱歉陣平，你老爸我把廚房炸了。”】

“是個笨蛋......”

【“抱歉啊陣平，接下來我們可能要搬家了要去和朋友告别嗎...啊不過以陣平你的脾氣估計也沒幾個朋友。”】

“......超級大笨蛋。”

【“放心吧，今天比賽結束後我就能參加頭銜戰了。到時候陣平你就和朋友們炫耀說——”】

【“松田陣平可是拳擊冠軍的兒子！！”】

“他是最棒的、最厲害的拳擊手！！！”藏着哽咽的聲音越發有力。

仰起頭的小卷毛，那雙藍色眼睛熠熠發光閃爍着不滅的火焰，他朝着兩個人發出最有力的宣言——

“我老爸他！！”

“才不是殺人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