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讨厭太陽也不是不能曬太陽,查血有問題也不代表身體孱弱。
北原悠真覺得自己可以一打十。
嗯,他還是十中的一個。
除了查血檢查結果有些異常他自認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别,就連流感季節兩個笨蛋弟弟鼻涕長流精神萎靡的時候,他仍舊雙手叉腰活蹦亂跳,直把兩隻焉哒哒的小動物羨慕的不行,趁北原不備猛地撲他身上亂蹭嚷嚷着小夥伴就要整整齊齊。
嗯,最後喜迎野裡媽媽拳頭大禮包。
臉燒得通紅的小動物們抱頭眼淚汪汪,兩位“沒用”的爸爸們站在門口目不轉睛盯着手中的報紙,假裝自己不存在。
于是最後平安度過流感季的北原悠真或成最大赢家。
下意識摸了摸胳膊,灼熱的溫度下皮膚上已經有些黏膩的觸感,呼吸間也能感受到夏天的氣息。
北原悠真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兩個笨蛋,人手一個獨角仙盒子和捕蟲網,兩個腦袋挨得很近小聲讨論着什麼。
偶爾會有個小孩回頭,要麼揮舞着胳膊露出超級歡快的笑嚷嚷着“悠真哥快跟上”,要麼臭着一張臉吐槽他速度慢。
倒是一幅生龍活虎的模樣。
北原悠真失笑搖頭感歎,卻是慢慢适應了這個天氣。
今年夏天比以往更熱——雖說他記憶中也僅僅經過了一個夏天而已——他也就愈發不願意出門。
手掌撐成扇子擋住頭頂過于炙熱的陽光,北原心想偶爾出門也不錯。
到達目的地後他的确見到了一個小女孩坐在秋千上百無聊賴地踢着石子,被踢飛的石頭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飛遠,女孩扁着嘴似乎是等久了有些焦慮。
“抱歉抱歉,青泉醬我們來晚了。”一路拽着小夥伴小跑過來,萩原研二喘着粗氣雙手合十道歉,最後還不忘送上一個wink:“請原諒我們吧。”可以說是相當明白自己的優勢,已經學會恃臉行兇了。
而被迫完成短距離沖刺的松田陣平翻了個白眼,抓了抓自己的卷發到底沒插入兩人之間的對話。
他還是相當有自知之明的。
至少在人際交往方面他遠遠比不上hagi和hara就是了。
被這片區域公認的人氣最高的男孩子這麼看着,就算是再生氣再委屈的女孩也會笑出聲。
...雖然她今天的目标不是他來着。
青木青泉眨眨眼睛,期待的眼睛落在松田和萩原身後,紅發的男孩拎着空盒子慢吞吞走過來。
他背對着光,模糊了五官,卻遮擋不住身上的淡然和平靜,一如當初男孩站在陰暗的巷子裡,漫不經心的樣子。
“下午好!悠真君!”青木青泉緊張地捏住裙擺,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紅發的男孩。
北原悠真收回走神的靈魂,眼睛落在了羊角辮的女孩身上,無奈抓抓頭發,他點點頭:“下午好。”
女孩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明明比他們三個還要大一歲,瞧着北原悠真的眼神卻是充滿了濡慕。
“诶~果然悠真哥一來青泉醬就會忽視我們呢。”萩原研二故意委委屈屈地開口,手臂搭在幼馴染臉上假裝掩面哭泣。
松田陣平一臉嫌棄地推開他湊過來的臉。
開玩笑似得語氣卻讓小女孩慌了神,暫且還分不清别人真實情緒的她下意識揮手匆忙解釋:“不是不是不是,那個沒有忽視萩原君和松田君...是、因為悠真君是我的救命恩人、才...”
慌亂下思維也變得破碎,青木青泉發現自己混亂的語言系統後沮喪地垂下頭,一眼看見自己長袖下深色的皮膚,卷曲的短發垂在兩鬓,随着微風輕輕飄動
...她又把事情搞砸了
青木青泉心想。
她不讨厭萩原君和松田君。
萩原君會幫她撿回被扔掉的書包松田君會揮舞着拳頭告訴那些壞蛋離她遠點。
明明比她年齡還小,可是自己在他倆面前卻更像小妹妹一點。
但是他們現在一定讨厭她了。
她總是這樣,得不到幸福。
青木青泉咬住下唇沒敢擡頭,害怕看見他們兩個嫌惡的目光。
一秒、兩秒、三秒......
女孩悄悄數着時間,想着他們什麼時候會離開,反正她從小就得不到别人的善意。
空間裡似乎除了她的心跳,隻剩下知了有氣無力的叫聲。
然後她聽到了腳步聲音。
要離開了嗎?青木青泉忍不住扁嘴眼眶開始蓄積眼淚。
“對不起啦青泉醬。”一雙被曬黑的手牽起女孩下意識捏緊的拳頭,最後仍舊頂不過盛夏的烈陽成功曬黑的修勾彎彎眼角充滿歉意:“是研二醬說錯話啦,畢竟青泉醬是這麼可愛的女孩啊。”
被可愛的男孩子說可愛了?!
心思敏感早熟的女孩臉變得通紅,下意識移開目光卻不巧對上北原悠真的眼睛。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透徹,有着溫暖到讓人流淚的光。
“抱歉啊,我家弟弟國語不好不會說話。”屈指在小笨蛋頭上敲了一記,北原悠真垂眸露出幾分溫柔,語氣卻是有幾分不自在:“其實救命恩人什麼的,不用那麼在意。”
畢竟也隻是一個一年級的孩子,被女孩子稱呼為救命恩人什麼的,多少還是有些别扭。
嗯,其實還是有一些暗爽的。
就是不明白為什麼腦袋在聽到“救命之恩”後接上了“自當湧泉相報”,以及“長得帥就是小女子自然以身相許以報公子之恩”“長得醜就是小女子來生自當當牛做馬報答公子”。
北原悠真:......
他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女孩,心中默念不管是當牛做馬還是以身相許都是三年起步。
“才不會忘記!!”
沒想到剛平靜下來的女孩聽到這句話情緒又突然激動起來,像是努力握緊手中之物般緊緊捏緊拳頭仰起頭望着北原:“我、非常的、非常的珍惜這段記憶。”
女孩深吸一口氣:“我來到這個國家已經一年了。”眼眶已經泛紅。
她摸着頭頂卷曲的黑發,深色的皮膚在陽光下透着和這個國家格格不入的色澤。
“那天、那天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其他人的視線、害怕去上學、害怕聽到其他人的讨論聲和嫌惡的目光。
但是那一天,被高年級的學長學姐堵在巷子裡,他們厭惡的目光和嘲笑的聲音在昏暗的巷子裡格外清晰,仿佛連陽光都不允許存在的地方。
她拼命用衣服遮住異類的皮膚,抱着細軟卷發哭泣。
其他人譏笑的聲音像是刀子一般落在她的身上,如同這兩年的日常,除了父母沒人會在意她的痛苦。
可是那一天,逆着光站在巷口的男孩,紅色的頭發如同火焰一般炙熱,青木青泉看不清他的臉,卻聽到男孩平靜的聲音:
“老師要來了哦。”
簡單一句話,輕輕松松讓高年級的霸淩分子慌了神,匆匆忙忙扔下一句狠話後跑掉了。
像是狼狽離開的狗,有些好笑。
青木青泉含着眼淚,沒忍住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