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個踏步逼上近前,語氣裡帶着怒氣和隐隐的挫敗,“阮阮,我說過,要是叫我發現你不聽話,就打暈了關起來。”
“黃叔叔也不想這麼對你,誰叫你主動給了我這樣的機會。”
“哈?”裴阮瞪大了眼,反應過來後慌得一批。
「嗚嗚嗚怎麼會是他呀,早知道直接鑽進冷宮抱着小皇帝不撒手,我為什麼要選擇站在這裡呢!」
「……」
被長鞭裹進男人懷裡時,裴阮還妄圖靠裝可憐賣萌打個商量,下一秒他就後頸一痛,人事不知。
再睜眼,已在上次的小樓。
一身的女子裝扮讓他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又來了!」
他不敢起身,隻敢小幅度轉過腦袋,打量處境。
屋裡沒有别人,隻有他的黃叔叔在窗邊縱筆揮毫。
木窗開了大半,依稀能看見外頭紅葉紛飛,像一尾尾即将枯萎卻拼命綻放生命的蝶。
茶煙在冷風中凝成一道霧色漣漪。
原來不知不覺,已是深秋。
黃書朗這次沒有假面示人,蒼白冷峻的側臉印着濃烈的楓血,有種動人心魄的陰鸷深情。
書案邊,挂着三副成品。
裴阮粗粗掃了一眼,慌忙移開視線。
這時候,他懊惱怎麼自己隻夜盲,看到不該看的也該一塊盲下。
畫上的人,是他,又好似不是他。
裴阮也不知道他明明穿着衣服,落進畫裡怎麼就比不穿還情色。
第一幅濃墨重彩,夜色下的溫泉池裡,他發絲淩亂,慵懶靠在沿邊。水汽氤氲間,鴉青色的袍子斜落在肩頭,露出鎖骨與若隐若現的胸膛。大片黑白灰色系的構圖裡,牡丹紅勾出的小點,莫名勾人神魂。
裴阮嗚咽一聲,好似那裡真的裸露,正在被人肆意打量,他不自覺按住胸口,聽心髒砰砰躁動。
第二幅乍一看正常多了。春日楊柳樹下,他背靠着樹幹,隻露出一點側影。畫面正中焦墨枯筆勾勒的樹幹帶着大片留白,襯得那點鵝黃十分鮮活,隻是隐約間他揚頭阖目蹙眉,一手緊緊摳着樹幹,一手環抱着什麼,臉上明明是難耐的隐忍,疼痛裡卻帶着不知名的色氣。
細看那點淡墨,像極一抹伏在他腿間的男人冠帶。
裴阮欲哭無淚,悄悄并緊了腿。職業大拿出手,殺傷力果然比那些粗陋的婚前教材不知高出多少。
第三幅圖,他已經沒有勇氣再看了。
“羞什麼,皇帝老兒迫你女裝同他出遊,也不見你如此害羞。”
黃書朗頭也不擡,言語間帶着些陰郁的快意,“不過,現在的阮阮害羞也是應當。畢竟重頭來過,這一次你還什麼都沒經曆。”
不是,他又開始分不清幻想和現實了嗎?
被當成阮珏,裴阮汗毛都豎了起來。
黃書朗舔了舔筆,焦墨點睛一筆到位,畫中美人頓時顧盼生輝。
隻是那雙鹿眼,并不是記憶中的沉斂溫和。
他蓦地停下筆,“那天阮阮你為什麼不跟我走?是惦記着誰?梁元禹那個狗皇帝嗎?”
「統統……」
「别喊,我跟你一樣慌。」
「……」
沒得到答案,他突然一把揮落桌上文房,又發洩似的扯碎所有畫作。
在一地狼藉中,他突然痛苦地捂住頭,“阮阮,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看看我,為什麼不肯跟我走……為什麼……”
「這個是真瘋,不能按常理推斷的。」
「那……那要怎麼辦?」
「千萬别妄圖叫醒一個瘋子。看他這副深陷其中的樣子,要不你試着扮一扮阮珏?千萬别跟他對着來,一旦叫他發現你不是,夢被打碎……誰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
嗚嗚嗚,裴阮突然發現,孕夫play跟瘋批play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
“我走,我走,嗚嗚嗚黃叔叔我現在就跟你走!”
“我看你們誰能走得掉——”
一記粗暴劇烈的踹門,這時竟猶如天籁。
“鬼七,說好的我拖住葉勉,你把人帶出來,結果你竟然想獨占他?”
好嘛,是葉崇山追了過來,裴阮慌忙縮進被子裡。
黃書朗瞬間戒備起來,“什麼說好?不過各憑本事罷了。”
“哼,你真以為單憑你,能守住他?”
“沒試過又怎麼知道不行?”
葉崇山很會拿捏他的弱點,“葉勉勢大,根基深厚,并不好對付。你要是有把握,替阮珏複仇這點小事,還須拿阮阮做餌誘我合作?”
黃書朗垂着眼,盯着滿地破碎的美人圖,罕見地沒有反駁。
“你是個聰明人,千萬别像當年一樣,失去了才後悔。”見他态度似有松動,葉崇山愈發上心地攻心。
“有些事何必執拗?阮阮既是皇家血脈,你我分而佐之,共而享之,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