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起來,一直這麼舉着,不準放下來。”
範敬諸在後面抿着唇偷偷笑,心裡暢快。
周渡野沒有手指頭!
離他近點小朋友把周渡野的右手看的清清楚楚。
鐘向暖和周渡野之間隔了一個孫文鹿。
她看着周渡野的右手被黃谷愛粗暴地拉扯,蹙眉不忍開口:“黃老師,他的手有傷,伸不直。”
黃谷愛沒理解鐘向暖的意思,以為周渡野是怕痛才不願意伸直手,大聲呵斥:“有傷怕痛是理由嗎?都像他這樣嬌氣,我們中國的未來怎麼辦?這樣的人怎麼能堪大任。”
黃谷愛的意思很明确,她毫無遮掩地表示周渡野就是一個不成器的人:“班級所有人的時間都被你一個人耽誤了!”
鐘向暖不能跟黃谷愛說周渡野的手伸不直不是因為怕痛,而是因為他根本就伸不直。
他的手跟正常人的手不一樣。
“老師,他的手受傷了,不是怕痛,是手傷沒完全好,沒法伸直。”
報告廳裡隻有鐘向暖稚嫩幹淨的聲音。
因為黃谷愛的發火,班級裡的孩子連呼吸都不敢出聲,所以顯得鐘向暖的聲音格外清脆。
黃谷愛聞言有些尴尬,她不動聲色地低頭觀察周渡野的右手。
上面的增生肉芽的确看着瘆人,但她是不會承認錯誤的:“你傷口增生這麼厲害你家長不帶你去看?你的手指怎麼斷掉的?”
黃谷愛把周渡野的自尊心扔在人群中指點。
周渡野擡頭看了她一眼,瞳仁黑如深淵。
黃谷愛在他的瞳仁裡看見了自己古闆、扭曲的面孔,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報告廳的舞台不算大,黃谷愛下意識後退卻不小心踩空摔下舞台。
舞台有一個五歲小朋友那麼高。
黃谷愛這一摔,感覺自己尾椎骨都摔斷了。
孫文鹿驚呼出聲,慌慌張張地跑下舞台去扶她。
班裡的同學都伸着腦袋張望,但是隻有極數同學去攙扶關心黃谷愛。
鐘向暖看着周渡野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連眼睛都沒眨幾下,她跑過去,安撫了周渡野幾句,就去關心黃谷愛。
黃谷愛丢臉丢大了,她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挑戰刺頭學生。
範敬諸擠到黃谷愛跟前說:“老師,您沒摔疼吧,周渡野也真是,把您推下樓梯還不過來扶你。”
“要不,您别讓周渡野在前面領唱了,他這樣的人上不了台面,出去了也是丢人現眼。”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範敬諸說出的話光聽着就是一股酸溜溜的檸檬味。
但小朋友的思想很簡單,他們一緻認為如果不是周渡野跟老師對着幹,黃老師就不會意外跌下舞台。
鐘向暖現在隻能盡全力平息黃谷愛的怒火:“老師,您摔得疼不疼?要不要休息一會兒,我扶您起來。”
小朋友們七嘴八舌地議論着。
“周渡野真壞,一點都不知道尊師敬長。”
“我們以後不要跟他玩了,他會推人,可吓人了。”
周渡野一個人站在舞台中央,台下所有人都在高聲指責他,唾棄他。
這麼多人,全站在他的對立面。
他确定自己就是一個人見人打的下水道老鼠。
盡管自己什麼都沒做。
依舊惹人厭煩。
黃谷愛踉踉跄跄地站起來,後腰的鈍痛擴散開,心裡的火連着身體上傳來的疼痛,她指着周渡野喝道:“你把手給我舉起來。”
又叫其他小朋友坐在椅子上圍觀周渡野:“她如果手沒舉直你們就告訴我,一個人發現了老師就讓他多唱一句。”
小朋友一聽這話,紛紛激動地表示自己火眼金睛,肯定能揪出周渡野的錯誤。
周渡野站在舞台上不動,縱使他再堅強,在這樣的場面前,還是忍不住想哭。
“他是不是要哭了。”範敬諸咯咯直笑。
周渡野憋回眼底的淚,但眼圈周圍依舊紅紅的。
鐘向暖很生氣,她非常讨厭黃谷愛這種古闆偏執的人,她開口,聲音又氣又怒:“老師,您這樣做是帶頭欺負人,以後大家都會有恃無恐的欺負周渡野,因為這是您默許帶頭的。”
“您不能因為自己要面子,就拿他的自尊心開刀。”鐘向暖稚嫩的脊背挺得筆直,聲音不亢不卑。
黃谷愛笑了,也不知道笑什麼:“可是他這樣做有損班級形象,難道大家都要遷就他嗎?”
“就是。”範敬諸附和:“老師,把周渡野換下來。”
“您叫他領唱不是他的本意,他還沒适應。”鐘向暖想說周渡野性格内向,得給他一些時間。
但是話還沒說完,就被黃谷愛打斷:“我叫你到前面來也不是你本意,你難道不願意?”
鐘向暖啞口無言,黃谷愛心裡嘲笑她毛都沒長齊就想着跟她對着幹,簡直是招人笑話:“要不你下去,讓别的小朋友頂替你的位置。”
鐘向企圖跟黃谷愛講道理:“老師,首先對不起……”
“對不起老師。”是周渡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