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岐的高海拔令蘇潼失了鬥志,這邊條件自然不比柏阇繁華,酒店裝修質樸簡陋,聽前台說,前兩年來藏岐旅行的遊客還隻能睡帳篷。
蘇潼盤腿坐在窗邊,将臉抵在玻璃上,哈出了一團白氣,屋外的雪峰輪廓分明,以她的角度,今天指不定還能看到日照金山。
叮——
又是一聲微信提示音,蘇潼怏怏拿起手機,彈出的消息框赫然顯示:
【大家準備一下,下午13:00集合一起挑戰渚峰!】
渚峰?珠峰?
蘇潼瞳孔驟縮,腦海裡轟鳴的聲音猝然升起,窗外風景固然怡人,但她也不至于送命去,在思量片刻後,兩根大拇指在手機屏幕上噼噼啪啪,一段話被她删了寫,寫了又删。
【領導,我身體不适,請假可以嗎?】
不出半分鐘,手機另一頭就給了回複。
【蘇潼同學,不用擔心,現場有專業的急救團隊,身為公司的一份子,不能缺席如此有紀念意義的活動。】
說的比唱的都好聽,得知全員出席後,蘇潼頹然地倚在床邊,認命似的不再推脫。
下午一點很快就到了,全員集合待命,拖着沉重的步伐,蘇潼滿臉都寫着不情願,目光流轉間現場似乎少了一人身影。
“安總下午有視頻會議,本次活動不參與。”瓊蘭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面亦有憔色。
蘇潼嘴角抽搐了下,她早該猜到的,那句話僅對總經理以下職級的人生效。
上午還面露菜色的安舒源這會兒又是精神抖擻,這讓蘇潼嚴重懷疑是不是他想爬渚峰,又覺得一個人孤獨,所以把部門的人全搖上了。
“同學們,這次活動要求不高,目的地設在周邊1公裡處,能第一個找到并摘下紅旗的人公司獎勵100萬。”安舒源将登山杖舉過頭頂,一臉自信,嘴角亮出的小虎牙随着他的動作晃了晃。
話音剛落,底下掌聲雷動,這是100萬激起的多巴胺在作祟,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都忘了下機時搶着第一個拿氧氣罐時的窘态。
當地的導遊介紹,為了滿足普通遊客攀登渚峰的心願,所以在當前海拔做了安全測試,1公裡内都是屬于較為安全的地段,而且安舒源隻說了周邊,不代表隻能向上攀登,也有可能是向下。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就在他們一擁而上的時候,蘇潼自顧自地尋了塊幹淨的石頭坐下,将身上的沖鋒衣裹緊,她對100萬不感興趣,以她現在的财力,再多個幾十倍她都能拿得出。
“蘇蘇,你不去嗎?”喻玖正準備出發,卻見蘇潼絲毫沒有動身的意思。
蘇潼擺擺手說:“我惜命,還是不去了。”
在公司裡,喻玖唯一能說得上話的隻有蘇潼,見她毫無鬥志,他幹脆也一股腦地坐下。
“那我陪你。”
有喻玖的這番話,蘇潼很是欣慰,自認沒白交這個朋友,不過敏銳如她,還是能洞悉出他的小心思。
“不用陪我,若是你再不趕上去,那家夥就要跑遠咯。” 蘇潼刻意壓低聲線調笑說。
被看透的喻玖眼神閃躲,瞳仁隐隐閃着光,起身理了理衣衫,讪讪道:“那我就跟大部隊去了,等我摘紅旗下來請你吃大餐。”
方才蘇潼就注意到了,從安舒源發言開始,喻玖就目不轉睛地盯着他,雖說以朋友的角度,蘇潼理應勸他莫生事端,但感情的事勸也勸不明白,尊重他人命運,這才是她信奉的理念。
才一刻鐘的時間,起點就隻剩了蘇潼一人,看來100萬的誘惑力是大,瓊蘭拄着兩根登山棍步履蹒跚着就上了。
攀登的石塊從粗糙硌腳到積雪寸寸覆蓋,氧氣愈發稀薄,不少人停下腳步吸氧,安舒源擡手整理遮住眼睛的碎發,随後戴上提前準備好的登山鏡,爬渚峰是他人生理想之一,現在他身處于此,感受着四面八方吹來的寒風,眼前是連綿起伏的雪山,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與自在。
辦公室那群人整天敲鍵盤,想赢他們對安舒源而言簡直輕而易舉,但他還不想這麼快獲勝,于是放緩腳步想等等後面。
待他一轉身,眼前躍入一抹耀眼的金光,在白雪皚皚的境地格外惹眼。
“你叫什麼名字?”安舒源對他忽然來了興緻。
那抹光擡起頭,隻見他鼻梁挺拔,劉海隐約擋住了眼眸,皮膚也白得反光,薄唇一張一合:“喻玖。”
“我好像見過你,你坐在蘇潼旁邊。”安舒源打了個響指。
“是。”
說話的功夫,喻玖已經與他并肩了,細碎的發絲中帶有幾分淩亂,安舒源側目斜睨向比自己高上半個頭的小金毛,覺得有趣。
比賽的結尾,喻玖成功奪得小紅旗,但隻有他心裡知道,其實安舒源比他早一步抵達,隻不過他聳了聳肩,雙手插兜表示毫不在意。
待衆人返航,迎接的車輛恰好趕到,上車後一個個蓋着氧氣面罩,跟蔫了的花兒似的,體力透支的他們一路上連話都懶得講。
但無一例外的是,他們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麼事,但具體是什麼又想不起來了。
直到他們回到酒店,安舒筱正同前台說些什麼,見人馬回歸,人頭攢動中似乎少了一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