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約莫走了整整一個時辰,終于在不遠處看見了礦場的輪廓。
難怪這麼久外面都無人發現,這個野礦場建在深山,外面的圍欄用樹桠包裹掩飾,從外面看起來與樹林渾然一體。
兩人蹑手蹑腳、佝偻着身子走近圍欄,謝晏用手指撥開樹枝,透過縫隙查看裡面的情況。宋暄見狀也湊了過來,兩個腦袋擠在一起。
眼前的場景用煉獄來形容也毫不過分。
不遠處數十個衣衫褴褛的人挑着一框框礦石從礦洞裡進進出出,一旁還站着拿着鞭子的守衛,有人動作慢了,登時就是一鞭子揮過去,一陣慘叫聲響起。每個人露出的肌膚都是數不勝數的傷痕,褐色與鮮紅傷痕交錯。
宋暄心頭一震,呼吸有一瞬間的凝滞,身側的手不禁攢緊拳。裡面有不少人還是半大少年,看起來比過十五六歲。其餘皆為青壯年,不!一個個皮膚黝黑、身形消瘦,完全稱不上壯年。
謝晏比着口型:“先找人。”
宋暄點頭,在人群中找尋孫瑞雨的蹤影。
兩人在此之前看過孫瑞雨的畫像,認得大緻認得。加上之前老乞丐的說辭,基本确定孫瑞雨就在這裡,現在就是了解這裡的情況,回去好商談。
半晌,終于在衆多人中看見了一個不同的身影。盡管與其他人一樣灰撲撲的,但白皙的皮膚和精緻的五官讓人确定就是孫瑞雨。隻是相比畫像,人倒是瘦了不少,也不知道這麼多天是怎麼過的。
下一瞬,守衛的鞭子就打到了他身上,孫瑞雨頓時拿手護住臉,小臂上立刻腫成一片,可想而知用了多大的力道。
“快點!别偷懶!”手上的鞭子一擡,作勢又要揮下去。
孫瑞雨身體一抖,低頭加快了腳步和手上的動作,搬運着礦石。
路過宋暄二人所在的位置時,孫瑞雨無意中瞥見了這條小縫,冷不丁與宋暄四目相對,當即一驚。宋暄在他驚呼前比了“噓”的手勢,沖他點了點頭。好在孫瑞雨及時收斂好了表情,沒引起周遭人的注意。
孫瑞雨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一樣往前走去,心底實際已經掀起一陣喜悅。
定是爹爹派人來救他的!終于有人來找他了……
心裡一高興,幹事都有勁兒了。監工興許是頭一次見他如此賣力,還碰了碰另一個監工,示意他瞧,然後發出不屑的笑聲。
謝晏輕輕松開樹枝,露出的縫隙還原。拉着宋暄往外走了幾步,才道:“是他嗎?”
宋暄點頭,确定道:“是他。”
謝晏:“你怎麼想?”
“在外面的都是些小喽啰,暫時不知道在礦場主人究竟是何人。”宋暄道,“依照店家的說法,附近的官員是知道這個野礦場的,甚至……有人參與其中。”
謝晏含笑點頭,示意他繼續。
“此時若是直接帶人抄了這裡,這背後之人興許就找不到了。所以我們得進去探探虛實,以及……證據。”
“找到他們知情或是參與的證據,才能定罪。”
宋暄目光炯炯,眼裡閃爍着堅定。
謝晏很是欣慰,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阿暄……”
“嗯?”
“說得好!”
宋暄嘴角一抽,他就知道這人嘴裡竟是些不着調的話。
片刻後,他問:“我們怎麼進去才不會引起懷疑呢?”
謝晏思索後道:“待會兒孫瑞雨再過來,讓他弄些動靜,讓守衛自己帶我們進去。”
宋暄聽後表示懷疑:“這……能行嗎?”
謝晏:“阿暄不信我嗎?”
宋暄:“……”
“我隻是擔心裡面的情況隻我二人應付不過來,侯爺千金之軀,怎能如此冒險。”
謝晏聞言輕笑:“原來阿暄是擔心我。放心,我自由安排。”
在臉上抹了幾道灰,看起來與裡面幹活的人别無二緻。
片刻後,兩人再次來到圍欄前,等着孫瑞雨。不過片刻工夫,他就來了。
宋暄嘴唇翕動,說了一句話——我們是你爹找來的,現在要進來。
孫瑞雨仔細辨别,跟着默念了一遍。随即眼珠一轉,對宋暄比了個稍等的手勢。
下一瞬,尖叫聲響起。
“啊——有人!”手裡的礦石嘩啦灑了一地。
一旁的守衛立馬警惕地掃向四周,其中一人來到發出聲音也就是孫瑞雨面前,問:“嚷嚷什麼!哪裡有人?”
孫瑞雨裝作被吓到的樣子,指了指宋暄和謝晏在的地方。謝晏很配合在圍欄外搞出了點動靜,像是被發現後不小心踩斷樹枝的咔嚓聲。
守衛順着方向看起,那一處的樹枝小弧度晃動了一下。
“誰在那?!”說着就往那走,緊接着吹響了腰間的哨子。大門口的人聽見聲音立即往騷動出趕,一來就是數十人。
還未等兩人跑出多遠,就被一群守衛給包圍住。
宋暄不自覺有些緊張,心裡有些發怵,這些人手上亮晃晃的刀可不是開玩笑的。觸摸到手心上那道已經淡去的疤,仿佛還能感受到當時的痛感。
謝晏上前一步,将他護在身後。
“你們幹什麼的?”一人開口呵斥道。
謝晏:“我們隻是路過,見這裡有人,就看了看,各位大哥行行好,放我們走吧。”
“呵!我看你們不是路過,說!誰讓你們來的?”
“真的沒有,我們是這附近的村民,出來拾些柴火——”
不等他說完,為首者就命令道:“把他們押進去!等大哥發落。”
當即上前四個人,作勢就要動手。
謝晏很是識相配合:“我們自己走,自己走……”
兩人被帶着進了礦場,宋暄低垂着頭不時瞥向四周,暗自觀察起這個礦場。
他們兩個生面孔被押進來,場上的石工看了一眼就接着幹活了。
除了他們之前看見的一排平房,背後還有一排,看起來是給石工休息的。而眼前這一排顯然是這些守衛住的地方。
“大哥!抓到兩個人。在外面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幹什麼。”
房裡走出來一個張滿絡腮胡,體型高大健碩的男子,雙目圓睜盡顯兇狠。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不甚在意哼了聲。
“你倆,”被稱作大哥的人道,“看起來不像是附近的人啊。”
謝晏:“我們是從青州來投奔親戚的,前幾日才到,不知道這裡來不得。希望這位大哥莫怪。”
“你覺得我會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