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柯嘿嘿一笑。看着謝晏雙眼放亮,兀自樂着,便不說什麼了。心中感慨萬分——他家侯爺終于鐵樹開花了!
***
宋家。
砰砰砰——
“有人嗎?有人嗎?”孫瑞雨拍着門大聲喊着。
片刻後,門“嘎吱”一聲開了,露出宋暄睡眼惺忪的臉。
“哎呀你怎麼還在睡啊!”孫瑞雨一下就拉住宋暄的手,朝裡頭望了望,“怎麼就你一個人,宋大哥呢?”
“他去幽州了。你怎麼來了?一大早的這麼急。”
“幽州?怎麼去這麼遠……”孫瑞雨喃喃自語。
一說這個,孫瑞雨一拍腦袋道:“那個季明懷要被斬首了,已經在路上了!”
“什麼?!”宋暄的困意立即消散,“怎麼這麼快?”
“不知道啊,早上城中鬧得沸沸揚揚的,說假銀案的兇手抓住了,就是戶部侍郎季明懷,今日午時在菜市門口問斬。我就想來找你們一起去看看。”
“就是他把小爺我抓去幹活了是吧,阿暄你看,我手磨出的泡現在都還沒好呢。”孫瑞雨道。
宋暄一噎,知道真相的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随即,宋暄道:“我去換個衣服就來。待會兒去看看。”
“好啊好啊。”
片刻後,宋暄套好一件月白外衫就出了門,原本打算步行過去,才走了兩步就被孫瑞雨叫住。
“阿暄你去哪?”
“菜市啊。”
“那上車啊,你往那邊走什麼?”
宋暄回頭,看見了一頂比謝晏的馬車還要豪華的馬車,車廂通體由黃花梨打造而成,馬匹膘肥體壯,氣宇軒昂,不像普通馬,像是胡人那邊引進的寶馬。用來拉車還真是大材小用。
宋暄嘴角一抽,是他沒見過世面了。
在孫瑞雨的盛情邀請下,宋暄上了車,前往菜市。
今日天霧蒙蒙的,整個天空都被籠罩在烏雲下。
還未下車就聽見熙熙攘攘的聲音。
“原來就是他啊,那就不奇怪了,之前在街上我見過一次,完全拿鼻孔看人。”
“要我說,當官的就沒一個好的!都這麼有錢了還要貪,還殺了那麼多人。”
“就是,壓根不把咱們當人看!這種人就該碎屍萬段!”
周圍的人一聲一聲附和着。宋暄掀開簾子,看見的是一張一張義憤填膺的臉。
兩人先後下了車,朝已經搭好的台子望去,人應該還沒押過來。百姓将此處圍了足足三圈,宋暄還在人群中瞧見了不少小孩子,不禁蹙眉。他與離得最近的一個婦人說道:“待會兒場面血腥,小孩子還是不看為好。”
那婦人一聽,立馬急了,将孩子一把摟在懷裡:“關你什麼事啊!我帶自己孩子來看看熱鬧要你管。一邊去!”
孫瑞雨聽不下去了,插着腰直接怼道:“我說你這個大姐,人家好心提醒你,不領情就算了,這麼兇幹什麼!”
宋暄拉了拉孫瑞雨,示意他算了。
那婦人見孫瑞雨穿金戴銀的,說話這個勁一看就不好惹,嘴裡嘟嘟嚷嚷着“什麼人嘛”就走到另一處去了。
“怎麼嘛怎麼嘛,我還說錯了不成。”孫瑞雨人沒動,嘴倒是追了上去。
宋暄勸道:“好了好了,别跟她計較了。”
忽然,街上一陣喧嘩。
“來了!”
長街盡頭,一輛囚車緩緩駛近。車上赫然是季明懷。
兩道的百姓拿起手裡的爛菜葉就往他身上扔。鋪天蓋地的菜葉夾雜着雞蛋,季明懷也不躲,隻是漠然看着前方。不出片刻,原本還算整潔的頭發已經淩亂不堪,臉上還粘黏着蛋液。
百姓怒罵聲不絕于耳,愈罵愈烈。直到士兵打開車門,架着他出來時,百姓的憤怒到達了極點。
“就是你害死了我孩子!”一個老婦杵着拐杖上前,掄起拐杖就要打,被士兵攔下。
“我兒失蹤了整整一年,我找了他整整一年,回來就剩一具屍骨。我苦命的孩子!你賠我孩子!”
季明懷依舊漠然,聽見這話眼裡一點波動也無,隻是定定看着地面。昔日風光無極的戶部侍郎,如今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被押着走向刑台時,宋暄出了聲。
“季明懷。”
季明懷腳步微頓,這才擡眸。見是宋暄,竟然笑了一下,盡管嘴角弧度很小,聲音沙啞:“你看,結果隻能是這樣,你無能為力。”
宋暄隻是定定看着他,看着他坦然赴死。他并不同情他,這是季明懷自己的選擇,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
“你還記得葉伯衡嗎?”宋暄沒有回答他,隻是問道。
不知道這三個字有什麼魔力,季明懷在聽見時瞳孔陡然放大,眼中滿是詫異。
“你……你怎麼……”季明懷不可置信得看着眼前這個少年。
宋暄嘴唇翕動,反問道:“你不是說我有些眼熟嗎?應當是記得的。”
“你是!”季明懷蓦地反應過來。
難怪……難怪這麼眼熟,他早該想到的!隻是太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以至于他都忘了曾經他做了什麼。
不給季明懷反應的時間,宋暄直接問:“你當年為什麼要污蔑……污蔑他!”
季明懷閉口不答,隻是看着宋暄,像是看着了故人。
半晌,士兵已經在催促,宋暄死死盯着他,期盼得到一個答案。
被推搡着往前走時,季明懷回頭,對着宋暄輕聲道了句。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