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哒——”
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頭聲響起。
原本隻是松松叼着磨牙的位置驟然一緊,緊接着爆發出刻入骨髓的疼痛。
血腥味在口腔裡蔓延。
咬破了。
血液混合着津液被丹紅咽下去,甜腥味絕不能稱得上美味,但溫熱的液體滑過食道,落入空蕩蕩的腹中,讓已經餓到失去感覺的腸胃終于有點力氣蠕動着發出抗議的聲響。
“王槊。”丹紅吐出王槊的手,“我餓了。”
鮮血還從傷口不住往外流淌,從他的虎口滑下去,滴到丹紅的面頰上。
像一顆鮮豔的紅痣。
王槊的目光立馬從丹紅紅豔豔的唇上撤走,又收回擅自給丹紅“上妝”的手,拿起旁邊換下的毛巾匆忙擦拭手背殘留的血漬。
他垂着眼說:“爐上煨着粥。”
而後王槊的目光跳過丹紅看向老大夫。
老大夫捋了把山羊須:“差不多了。”
說完他就收拾着自己的藥箱,慢吞吞走到另一張病床前。
王槊便轉身去盛粥。
手上依舊捏着剛剛擦血的毛巾。
抓着不放,也不知是不是忘了這東西還被他捏在手上。
直到拿起盛粥的小碗,王槊才突然發現自己少了隻手,沒法去拿飯勺。
他忙不疊放下毛巾,盛粥的時候暗暗觑向丹紅。
卻發現丹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一直盯着自己,王槊臉“騰”一下全紅了,握着碗的手全然感受不到燙。
丹紅懷疑自己剛剛那一下給王槊腦子咬壞了。
他怎麼看上去傻呆呆的?
盛粥的時候傻了點,喂給丹紅吃的時候倒是聰明得多,溫柔又細緻,每一口的溫度都剛剛好,喂過來的速度也不急不緩。
他還抽出一方帕子細細擦拭丹紅的嘴角。
“這兒呢。”丹紅的手被包成粽子,徹底動彈不得,隻能艱難地擡一擡。
王槊的目光順着丹紅的動作一擡,終于瞧見了那顆紅豔豔的“痣”。
滴下來的時間不長,顔色正是鮮亮。
這滴血悄悄趴在丹紅的顴骨上。
其實不怎麼像痣,更像是一塊不大的胎記,從她的血肉裡長出來似的。
因為負傷,丹紅的臉色實際上過于蒼白,那些好不容易養出來的氣色被這兩天的折磨消耗殆盡。
于是這抹紅就格外突出。
像水墨畫裡突如其來的一筆朱砂,随着丹紅擡眼垂眸的睫毛浮動明滅。
“要擦掉嗎?”丹紅戲谑地問他。
她先時瞧王槊跟忘了手上的毛巾一樣忘了這滴血,就在想讓他重新注意到後會是什麼模樣。
他的血滴在丹紅的身上,悄悄幹涸,死死抱住。
王槊看向丹紅帶着笑意撲簌的眼。
她在好奇。
這意味着她期待王槊的反應,這更是一種默認與允許。
于是王槊捏着帕子湊近,呼吸都落在丹紅的面上,癢癢的,暖暖的。
她又眨了下眼,尋思王槊擦個臉挨這麼近做什麼。
隻是下一秒,顴骨上那層薄薄的皮膚忠實傳遞來一陣濡濕的感受。
那裡離大腦太近,幾乎是眨眼的工夫,發麻的感覺就在頭皮炸開,叫丹紅被綁得結結實實的雙腿都情不自禁繃緊。
一睜眼,就瞧見王槊那張端莊正直的臉。
對方專注、沉浸。
像是在做一件非常正經又重要的事情。
但他正吮着這塊柔嫩的肉,舌尖一卷,将這滴含上丹紅氣味的血納回自己的身軀。
然後才拿手帕沾了溫水擦去丹紅面上殘留的粘膩。
幹幹淨淨,清清爽爽。
隻有比其它地方稍微紅一點兒的顔色,昭示着方才發生了什麼。
丹紅忽然覺得,這家夥還有點不為人知的蔫壞。
看到王槊面上被她一拳打青的位置,這會兒邊緣已經有點泛紫,看得丹紅想伸手在這塊淤青上狠狠摁一摁,以懲罰這家夥剛才的冒犯。
可惜她現在被綁成個半身不遂的粽子,全然動彈不得。
她隻能用眼神剮着王槊,氣鼓鼓地盯着他。
王槊卻難得擺出點無動于衷的模樣,仿佛他剛剛做的事就是像他的外表一樣,端正,磊落。
——如果他的臉沒那麼紅。
丹紅真是稀奇死了。
這家夥的臉都比那滴血還紅,怎麼能捏出這樣一副胸懷坦蕩、冰清玉潔的表情?
真真看得人手癢癢。
想捏一捏、咬一咬,瞧瞧他這張臉到底是真的假的。
這樣一看,王槊這随地咬人的毛病,許是從丹紅這兒學來的。
隻可惜丹紅現在動彈不得,就一個腦袋能左顧右盼。
她眨了下眼,終于還是沒能把某些驚世駭俗的話吐出來,而是對王槊說:“你趕緊把手上的傷處理處理吧。”
王槊應下。
丹紅又問:“老太太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