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會。你比一萬隻安哥拉兔都有意思得多。他們呀隻會憑天性生活,有時候吃,有時候睡。出于善心,我随時都願意接受你的投降……是的,随時。”
“你居然要我跟你的兔子們,那群沒有主見的畜生平起平坐——做你的美夢去!”
是的,顯然雅各布的眼睛根本瞧不上軟綿綿的寵物。他越是承認它們的可愛,心裡就越對他們嗤之以鼻。
雅各布的手指猝然收緊了,呼吸被剝奪的窒息感讓虛弱的西裡爾幾乎缺氧昏死——顯然雅各布是打算先讓他喪失行動能力,再實施侵犯。可憐的醫生已經翻起了白眼。但任何人,如若此時打算魯莽地強吻他,都極有可能會被他嚼碎嘴唇、咬斷舌頭。
……
這注定是一場希望渺茫的戰争,西裡爾是知道的。
身體上的疼痛終究是有限的,真正無邊無際的是心靈上的黑暗。他害怕自己會敗給蒙昧的絕望,在沉淪于加害者的迫害以前。
也并不是沒有想過直接躺下來,從此做個言聽計從的玩偶,任由雅各布·莫納斯特拉擺布,可自尊不容許他這樣做。如果他早早地服軟,至少他一定不會受到皮肉之苦,熱愛的事業不會離他而去。也許吧,甚至在最開始,希爾維娅就不會死。
他選擇了反抗。既然反抗沒錯,那為什麼從未得到過他人的幫助與同情?所謂努力,難道從始至終都是個遙不可及的美夢?
如果他一開始就坦然接受這般的命運……“如果”的世界裡是那樣的歲月靜好、風平浪靜,可是他不肯接受這樣的命運。
他已經沒有力氣起身了,兩眼發黑,脫力的身子挂在軍官的臂彎裡。可他還在盡力嗫嚅着,喉間拼讀出難以分辨的單詞。
“不,你想得美(Stop daydreaming)……”
“你,那你自己能走嗎?”雅各布笑呵呵地松開了他的胳膊,毫無防備的西裡爾果真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了。
西裡爾用完好無損的右手艱難地撐起身體。他感到胃酸灌進了他的喉嚨,酸溜溜、鹹津津的。有限的視線更是開始模糊。因為潰爛和燒傷,他的左手傷口并沒有進行縫合。上校扯開了上面的敷料,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裂開了,滲出一層薄薄的血水。
但他仍舊睜着冒火的眼睛,怒視着上校了。那看起來真像是一條憤怒的毒蛇。
這個不知廉恥的小瘋子。如若不是舍不得,雅各布真想找來燒紅的烙鐵,把那龌龊的眼睛、卑鄙的舌頭燙成血淋淋的三分熟,或者五分熟。
也許一到二分熟更好,那是美國人最喜愛的、原汁原味的口感。
雅各布松開了手。果然,他隻稍微松懈了這麼一點兒,那隻打不死的野貓就又拖着剛烈的身體,跌跌撞撞地滾進了廚房——但雅各布并沒有追他,隻戲谑而滿足地點着了煙,想來的确是樂在其中。
就像上校預料的那樣,西裡爾拿起了并不十分鋒利的切肉刀。
他要逃走了嗎,這頭好事的小動物。雅各布輕笑着。跑,看看他能跑到哪裡去?這裡的空間隻有那麼大。
不料,他沒跑,刀尖指着他的敵人,而抖若篩糠的身子慢慢向門口退去。他隻是回到外面,固執地找回了方才被上校扔出去的那張明信片。
嘿,這不知好歹的詭詐小東西!他既然是愛财的,為什麼總是天天往自己家撿破爛兒呢!
雅各布用力摁滅了煙,拽着西裡爾把他用力拖回來了。
上校毫不猶豫地與他曾經的小軍醫扭打在一起,最後卻以失敗告終。雖然他又把西裡爾打得流出了鼻血,險些像扣紐扣一樣把一隻眼珠扣下來,可他沒能奪走那張寶貝明信片。那麼,這便是絕對的失敗了。
可惜了,如果能當着西裡爾的面把它細細撕碎,那多少也能打壓那狠厲的銳氣。雅各布真想拿起什麼利器,在那張镌刻仇恨的臉上留個紀念。但他終究還是沒有——但這下,他對西裡爾病态的偏執越發根深蒂固。
“我發誓我遲早要親手結果你,雅各布·莫納斯特拉,你這隻世所罕見的畜生!下次你可沒有那麼好運了!”
“冷靜點,你這隻虛張聲勢的牧牛犬,讓我告訴你一個不幸的好消息。”美國人壓在他身上,很無所謂地聳聳肩。“今後你還是就别再為那個狼心狗肺的小東西傷心了……我是說米切爾。他已經失去了蹤迹,不見了、走失了,有可能已經死了,被公路旁的野獸叼了回去。現在,距離他走丢已經過去了接近72個小時,但那幫廢物卻一無所獲——好消息是,你自由了,得到了法國人最喜歡的東西。”
“胡說,我弟弟明明活得好好的!”
“因為那兩個操蛋的斯拉夫醫生合夥戲弄了你。他們的鬼把戲瞞得過你,卻瞞不過我——瞧,你辛辛苦苦給俄國佬幹活,可他拿什麼回報了你?他利用了你的信任,甚至不敢把你弟弟走失的消息告訴你。即便他們知道,你除了那個小男孩,其實已經什麼都不剩了。可他還是不讓你出去找他。但我不一樣,我可是會替你好好看着米切爾。看在上帝的份上,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