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和女兒用那樣的眼神看着我。西裡爾心想着。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我真的做錯了什麼,還是說明明我本來可以不承受這些的……
啊……都怪我,都怪我,是我的輕信與盲目毀了所有。我想逃離這個世界,想逃離所有的不幸,也想逃離所有的幸福。我想換個世界生活,一個隻有我活着沒有任何不幸也沒有任何幸福的一無所有的空白世界……
不可能的,逃不走。現在,他連我的睡眠都奪去了。
西裡爾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酥軟了。他閉上眼睛,喉嚨裡染上了細弱而無助的哭腔。
“長官……Nein……Nein!”
西裡爾哭泣着,雙腿像是被燙傷一般掙動起來。他還在哭,嫌棄、反感、控訴。
“放過我吧……求求您,求求您了……”
這軟弱可欺的哀泣戛然而止。西裡爾死死抓着自己的胸口,左右顔色各異的眼睛裡兇光畢露。
“不對,不對!雅各布·莫納斯特拉毫無人性。他不僅辜負了我的信任,還理所當然地虐待我……都是你的錯,西裡爾,你當初為什麼沒有直接殺了他?!”
“……席林先生。”
小孩子清澈稚嫩的嗓音将他喚回了現實。他睜開眼,德米特裡呆若木雞地站在他身前。
米佳的沉默讓西裡爾頓時羞愧難當,臉上不由自主地紅了。
我居然被一個幾歲大的小孩子看了笑話。
“啊,德米特裡。”
他的胳膊本能地想要尋求安慰,無助地伸出手,似乎是想攥住德米特裡的手。但距離那孩子還有半英尺時,他卻又像觸電了一般驚慌地閃躲開。他扭過頭去,死死咬住牙關,在自己的口腔裡嘗到了血的腥味。這一雙可憐的手竟無處可放,就像他的尊嚴一樣。
此時西裡爾才忽然想起來,自己之前對德米特裡說了些什麼,尚且沒有得到答複……
啊,他想起來了。那時他問德米特裡,要不要跟自己一起走。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幕,說不定他們今天晚上就會一起回家的。
西裡爾的哭聲在看見米佳的那瞬間就已經停止。但絕望,更大的絕望向他壓迫而來。他的動作停滞了片刻,就猛地伸手擋住了自己的臉。
“不能拍照。求求你了,不要拍——!!”
話音未落,他忽然控制不住地吐了。今天早上他沒吃什麼東西,最後隻吐出了一些稀薄的胃液。
他就像一隻沙袋一樣滑落在地,這巨大的響動甚至驚動了瓦西裡。他推門進來的時候,卻看到西裡爾正跪在地上,顫抖着,用自己身上的衣服胡亂而緩慢地擦着被弄髒的地闆。
“對不起,先生,請不要怪我……我會擦幹淨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又精神病發作了,不受控制地流着哀求的眼淚。
“請原諒我吧,先生,我不想變得不堪入目,不想變成可悲的人……先生,剛剛我真的太害怕了,已經努力控制了,但還是沒有忍住……今後我不會、不會再給您添亂了……别趕我走,也别說您對我已經失望透頂。除了這裡,我已經無處可去了……”
曾有人強迫這個有潔癖的醫生把地上的嘔吐物舔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