濤一手拿着油燈,一手緊緊地牽着玉凝,好像生怕她會逃跑似的。
玉凝沒有言語上的抗拒,隻是低垂着頭,将目光落在那隻牽着她的大手上。手掌寬大厚實,布滿老繭,透着一股不容質疑的力量感。可在那看似健康的小麥色皮膚下,卻隐藏着異于常人的體溫,冷得異常,宛如死人般冰涼。她忍不住用指尖試探性地劃過掌心窩的肌膚,指腹上傳來的冰涼,讓她心中湧起一股好奇與探究欲。
細微的動作未能逃過濤的敏銳感知,他隻是輕輕一笑,但那淡然的笑容背後似乎隐藏着許多不可傾訴的秘密。
冰道蜿蜒通向海面上的礁石,而這片礁岩并非是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這裡四面環海,是一座由無數礁石堆砌而成的小石島。小島的具體位置無從得知,因為月光稀薄如紗,無法穿透這憂郁的夜色,令海平面上一片漆黑,但比起岸上的喧嚣與紛擾,這裡反倒多了一份甯靜與祥和。
不知不覺間,濤已經在礁石上燃起了篝火。篝火的燃料取自小島周圍的漂浮物,濤還從其中尋到幾根鐵條,靈巧地搭建起一個簡易的烤架。一切準備就緒後,他轉身對玉凝溫柔地說道:“玉凝,你在這裡等着,我去海裡抓些魚來。”
玉凝聞言,不禁驚呼出聲:“抓魚?現在嗎?”
濤輕輕地點了點頭,随即一個猛子紮進了幽暗的海水中,可片刻不到,他又冒了出來,提醒道:“記得别太靠近海岸,會有危險。”
“好,我記住了。”得到玉凝的回答後,濤才安心地深入水中,隻留下一串氣泡在海面上歡快地跳躍,證明着他的存在。眨眼間,就見一片水花四濺,一條接着一條肥美的銀魚如同抛物線般精準地落在岸上,并以頭撞石,結束了它們的掙紮。
濤迅速浮出水面,拎着大魚走到玉凝面前,臉上洋溢着滿足和喜悅的笑容,眼眸中更是閃爍着璀璨的藍光,仿佛在炫耀着自己的戰果:“玉凝,你看,我抓了好多魚!我厲害嗎?”
玉凝衷心地誇贊道:“嗯,很厲害!”
濤笑得見牙不見眼,眼睛更是彎成了一條細縫:“那我現在就把它們宰了,給你烤着吃。”說着,他便走到海岸邊開始熟練地殺魚。期間,他還不忘叮囑玉凝不要靠近,生怕這血腥的場面會吓到她。
玉凝心中暗自腹诽對方未免太小瞧了自己,但難得有人如此細心地為她服務,她也樂于坐享其成。于是,她乖乖地坐在篝火旁烤火,時不時添加一些易燃物進去,讓火勢燒得更加旺盛,為烤魚做準備。
濤将處理好的魚身擺放在架子上,然後挨着玉凝坐了下來。魚肉在大火的炙烤下發出“滋滋”的響聲,魚油時不時地滴落在火溝裡,激起一串串火苗,讓火焰燃燒得更加旺盛。跳躍的火光映照在他深邃的臉龐上,勾勒出一抹堅毅的輪廓,而當火光落入他那雙藍色的眼睛裡時,又如同融化的冰面,溫柔得仿佛能溢出水來。
沉寂的片刻,濤突然轉過頭,望着玉凝笑道:“玉凝,你一直盯着我眼睛看,是不是想知道它們為什麼長成藍色的?”
被人猜透了心思,玉凝不禁有些尴尬,她趕緊移開視線,否認道:“沒有啊。”其實心裡好奇得要命。
濤看出了她的窘迫,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輕聲說道:“玉凝,你有什麼想知道的,都可以當面問我。隻要是你問的,我都會毫無保留地告訴你。”
“真的?”玉凝狐疑地看着他,濤真誠地點了點頭,應道:“真的!”
玉凝凝視着那雙異樣的眼眸,終究抵不住好奇心的折磨,開口問道:“你這雙眼睛的瞳色,是生來就是藍色的嗎?”
他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點了點頭,但眼神卻又垂落了下來,像是沉浸在一段傷心的往事中。靜默了半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帶着一絲沉重:“在很久以前,漁民們都生活在海上,他們以船為家,成群結隊地過着漂泊的生活。隻有在交魚期,才會短暫靠岸停泊。那時候他們自由勤勞,樸實無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一天都過得知足常樂。可有一天,來了位外地女子,她給漁民們送來一種名為石蟲的蟲子,說隻要讓孕婦吃下石蟲,生出海之子,就能讓漁民們豐收不斷,還可以擁有自己的土地,不用再過上為生計犯愁、四處漂泊的日子……”
濤說到這裡,忽然停頓了下來,思緒好像一下子飄遠了似的,連手中的魚也顧不上翻面。玉凝見狀,出聲問道:“然後呢?漁民們信她說的嗎?”
他眨了眨眼,抿了抿嘴,繼續說道:“漁夫們相信了女子的話,都給自己懷孕的妻子服用石蟲。不久後,孕婦們也成功生下了帶有藍色眼睛的海之子。而女子說過的話也全都兌現了,海裡突然築起了一座海島,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大批魚群擱淺。從那之後,漁民們都上岸建造屬于自己的房子,也不用再冒險出海打魚,男女老少都能過上安适的生活。”
玉凝疑惑地問道:“可現在為什麼大家都住在深海的冰洞裡呢?”
濤回答道:“因為村裡流行起了一種疾病。得病的人無法直視陽光,嚴重的還會肢體硬化、無法行動。所以大夥就搬遷到海底裡生活了。”
“噢,原來是這樣。”玉凝沉思片刻,又問道:“那名外地來的女子後來有留下來,入住在淺汐村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