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一個周五，薛澄和宋澤鵬在學校附近的咖啡館複習期末考試。窗外飄着今年的第一場雪，細碎的雪花在玻璃上融化，留下蜿蜒的水痕。

"這一題..."薛澄咬着筆杆，皺眉盯着《現代文學史》的筆記，"魯迅發表《狂人日記》是哪一年來着？"

宋澤鵬從筆記本電腦前擡起頭，"1918年，《新青年》雜志。"他伸手輕輕把筆從薛澄牙齒間解救出來，"别咬筆，這個習慣不好。"

薛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而用手指卷着發梢，"你記性真好。"

"隻是剛好記得。"宋澤鵬合上電腦，"休息會兒吧，已經學了三個小時了。"

他拿起薛澄放在桌上的手機，"想聽點音樂，可以嗎？"

"嗯，密碼是你生日。"薛澄随口回答，然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臉瞬間紅了。

宋澤鵬的眼睛亮了起來，嘴角勾起一個得意的笑容，"我生日當密碼？"

"隻是...方便記憶。"薛澄低下頭假裝整理筆記，耳朵尖都紅透了。

宋澤鵬笑着輸入密碼，手機解鎖後直接進入了相冊界面——一張他們在遊樂場的合照赫然顯示在屏幕上，薛澄靠在宋澤鵬肩頭，兩人笑得燦爛。

"你保存了這張..."宋澤鵬的聲音溫柔下來。

薛澄伸手想搶回手機，"别亂看！"

宋澤鵬輕松躲過，不小心點到了旁邊的視頻文件夾。一個縮略圖吸引了他的注意——一個穿着紅色舞裙的背影，看起來像是薛澄。

"這是什麼？"他好奇地點開視頻。

一陣激昂的拉丁舞曲突然從手機揚聲器爆發出來，引得周圍幾個顧客轉頭看向他們。薛澄臉色大變，幾乎是撲過去按下了暫停鍵。

"對不起，我..."宋澤鵬道歉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清了暫停畫面上的内容——薛澄，一襲火紅舞裙，黑發高高盤起，正以一個漂亮的旋轉定格在畫面中央。她的表情是宋澤鵬從未見過的自信與熱情，與平日裡安靜内斂的形象判若兩人。

"這是...你？"宋澤鵬驚訝地問。

薛澄迅速拿回手機，關閉了視頻，臉頰泛起不自然的紅暈，"很久以前的視頻了。"

"你會跳拉丁舞？"宋澤鵬的眼睛閃閃發亮，"那個旋轉太專業了！"

薛澄抿了抿嘴唇，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手機邊緣，"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看起來像是專業水平。"宋澤鵬追問，"為什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咖啡館的燈光在薛澄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她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沉默片刻後，她輕聲說："學了十年，從六歲到十六歲。"

"十年！"宋澤鵬驚呼，"那為什麼..."

"高一那年，我爸強迫我放棄了。"薛澄的聲音很平靜，但宋澤鵬注意到她的手指微微發抖，"他說跳舞影響學習，沒有前途。"

宋澤鵬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一片雪花粘在玻璃上，慢慢融化。

"我拿過省青少年組拉丁舞冠軍。"薛澄突然說，聲音裡有一絲宋澤鵬從未聽過的驕傲，"那年我十五歲，是曆屆年齡最小的冠軍。"

宋澤鵬睜大眼睛，"這太厲害了！你...想念跳舞嗎？"

薛澄的目光飄向遠處，嘴角浮現一個懷念的微笑，"有時候聽到音樂，身體會不自覺地跟着節奏動。"她做了個小小的擺手動作，優雅而精準，"肌肉記憶很奇妙，即使三年沒跳，有些動作還是忘不掉。"

宋澤鵬從未見過這樣的薛澄——眼中閃爍的光芒，語氣中的熱情，整個人仿佛被點亮一般。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認識的或許隻是薛澄的一部分，而那個紅衣舞者同樣是她真實的一面。

"你有視頻嗎？我想看看。"他真誠地問。

薛澄猶豫了一下，重新打開手機，調出一個加密相冊。裡面有幾個舞蹈視頻和幾張照片。她點開其中一個，調低音量後遞給宋澤鵬。

視頻中的薛澄大約十五六歲，與一個年長幾歲的男舞伴正在表演一段熱情奔放的恰恰。她穿着閃亮的藍色舞裙，每一個動作都充滿力量和精準的美感，表情生動而自信。最讓宋澤鵬震驚的是，那個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女孩與他認識的那個安靜低調的薛澄簡直判若兩人。

"這...太不可思議了。"宋澤鵬由衷贊歎，"你跳得比電視上那些專業舞者還好！"

薛澄的眼中閃過一絲光彩，但很快又暗淡下來，"都是過去的事了。"

"你現在還想跳舞嗎？"宋澤鵬小心翼翼地問。

薛澄沉默了很久，久到宋澤鵬以為她不會回答。最終，她輕聲說："每次路過學校的舞蹈教室，聽到音樂聲，我都會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她苦笑了一下，"很傻對吧？"

"一點也不傻。"宋澤鵬沖動地握住她的手，"你應該繼續跳舞！學校有舞蹈社，你可以..."

"不行。"薛澄堅決地搖頭，"我爸要是知道我在大學不專心學習而去跳舞，會氣瘋的。"

"但你已經是大學生了，可以自己做決定。"

"你不了解我爸。"薛澄抽回手，聲音低沉，"他...很固執。"

宋澤鵬第一次看到薛澄眼中閃過一絲叛逆的火花，但轉瞬即逝。

"算了，不說這個了。"薛澄合上筆記本，"快六點了，我們該回學校了。"

回校的路上，雪已經停了，但氣溫更低。兩人并肩走着，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交織。宋澤鵬不時偷瞄薛澄的側臉，思緒萬千。

"那個...和你搭檔的男生，"他突然問道，"後來還有聯系嗎？"

薛澄搖搖頭，"張睿？他後來進了省隊，聽說現在在當職業舞者。"她頓了頓，"我們隻是舞伴，私下不怎麼交流。"

宋澤鵬松了口氣，随即為自己莫名其妙的醋意感到好笑。

宿舍樓下分别時，薛澄踮起腳尖輕吻宋澤鵬的臉頰，"謝謝今天陪我複習。"

"薛澄，"宋澤鵬拉住她的手，"關于跳舞的事...再考慮考慮？"

薛澄的表情柔和下來，"我會的。晚安。"

回到宿舍，宋澤鵬輾轉難眠。手機屏幕上是薛澄跳舞的視頻——他趁她不注意偷偷傳給了自己。視頻中的薛澄如此耀眼，如此鮮活，與平日裡那個安靜的女孩形成鮮明對比。

他想起薛澄談起舞蹈時眼中的光彩，想起她說"聽到音樂身體會不自覺地動"時那種懷念的神情。一個念頭在他心中逐漸成形。

宋澤鵬給舞蹈社的學姐林雅發了條消息：「學姐，問個事，你們社團還招人嗎？特别是有舞蹈基礎的？」

沒想到林雅居然秒回：「誰啊？什麼舞種？基礎如何？」

宋澤鵬：「我女朋友，拉丁舞，拿過省青少組冠軍，但三年沒跳了。」

林雅：「真的假的？讓她明天下午三點來舞蹈教室找我，必須見見！」

宋澤鵬盯着手機屏幕，心跳加速。他知道自己可能越界了，但一想到薛澄談起舞蹈時的表情，他就無法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