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連續下了三天還沒有停歇的迹象。薛澄站在舞蹈室的窗前,手指無意識地在玻璃上畫着圈。鏡子裡映出她疲憊的臉——黑眼圈明顯,嘴唇因為緊咬而泛白。
"五六七八,轉!"林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薛澄,注意力集中!"
薛澄猛地回神,強迫自己跟上節奏。自從一周前和宋澤鵬分手,她的狀态一直很差。盡管在室友面前表現得堅強冷靜,但獨處時,那些回憶總是不請自來。
音樂停止,薛澄氣喘籲籲地跪坐在地闆上,汗水順着下巴滴落。
"還是不行,"林雅遞給她一瓶水,"你的身體在跳舞,心卻不知道在哪。"
薛澄接過水,小口啜飲:"對不起,我會調整。"
"是因為他吧?"林雅一針見血,"聽說你們分手了。"
薛澄的手指捏緊了水瓶,塑料發出輕微的響聲。她不想談論宋澤鵬,不想回憶那天看到的聊天記錄,更不想承認自己竟然還會因為他而心痛。
"他這幾天一直在宿舍樓下等你,"林雅繼續說,語氣平靜,"昨天雨那麼大,他就站在那兒,渾身濕透了也不走。"
薛澄猛地擡頭:"你怎麼知道?"
"我男朋友和他認識,"學姐聳聳肩,"說宋澤鵬這周像行屍走肉,整天心不在焉,被導師罵得很慘。"
薛澄别過臉,不想讓林雅看到自己動搖的表情。分手後,宋澤鵬确實每天都來宿舍樓下等,發無數條消息,打無數個電話。但她一個都沒接,一條都沒回。
"舞蹈永遠不會背叛你,"林雅拍拍她的肩膀,"但有時候,原諒也是一種勇氣。"
離開舞蹈室時,雨下得更大了。薛澄撐開傘,剛走到樓門口就僵住了——宋澤鵬站在雨中,沒有打傘,白襯衫濕透了貼在身上,頭發耷拉在額前,看起來狼狽不堪。
"澄澄..."他的聲音嘶啞,像是哭過,"求你給我五分鐘,就五分鐘。"
薛澄握緊傘柄,指節發白。理智告訴她應該頭也不回地走開,但雙腳卻像生了根,無法移動。
"我知道我錯了,"雨水順着宋澤鵬的臉流下,分不清是淚是雨,"我不該和林妍說那些話,不該忽視你的感受...但我發誓,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我隻是...隻是昏了頭,享受被人崇拜的感覺..."
薛澄深吸一口氣,雨水的氣息混合着泥土的味道,讓她想起大一那年,宋澤鵬冒雨給她送傘的場景。那時的他,眼睛亮得像星星,說甯願自己淋濕也不願她感冒。
"讓開,"薛澄終于開口,聲音比想象中冷靜,"我要回宿舍。"
宋澤鵬沒有動,隻是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塑料袋,裡面裝着什麼東西:"我給你帶了姜茶...是你喜歡的那家..."
薛澄看着那個被雨水打濕的塑料袋,突然覺得鼻子發酸。大一那年冬天她感冒,宋澤鵬也是這樣,跑遍半個城市找到她喜歡的那家老字号姜茶。
"不需要。"她硬起心腸,繞過宋澤鵬。
"我會一直等,"宋澤鵬在她身後喊道,"直到你願意聽我解釋!"
薛澄沒有回頭,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回到宿舍,她直接倒在床上,拉上簾子,仿佛這樣就能隔絕外界的一切。
"他又來了?"李木瑤的聲音從簾子外傳來,"這都第幾天了?"
秦時月輕輕拉開簾子一角:"澄澄,你還好嗎?"
薛澄搖搖頭,把臉埋進枕頭。她不想讓室友看到自己紅了的眼眶。
"那個混蛋有什麼好留戀的,"李木瑤憤憤地說,"精神出軌就不是出軌了?"
"木瑤,"秦時月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讓澄澄自己靜一靜。"
周書悅從書桌前轉過身:"要我說,感情的事隻有當事人最清楚。我們作為朋友,支持澄澄的任何決定就好。"
窗外,雨聲更大了,夾雜着隐隐的雷聲。薛澄鬼使神差地走到窗前,向下望去——宋澤鵬還站在那裡,像一尊雕像,任憑雨水沖刷。
"天啊,他瘋了嗎?"李木瑤也湊過來,"這樣會生病的!"
薛澄的心揪了一下。宋澤鵬有輕微的哮喘,淋雨很容易誘發。大二那年他就是這樣,為了給她送傘淋了雨,結果高燒三天。
"我下去一下。"薛澄突然說,抓起傘就往外沖。
"澄澄!"李木瑤想攔住她,但秦時月搖了搖頭。
"讓她自己處理。"
宿舍樓下,宋澤鵬看到薛澄出來,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向前幾步,又停住了,像是怕驚跑她。
"你瘋了嗎?"薛澄把傘舉過他頭頂,"這樣會生病的!"
宋澤鵬的嘴唇已經凍得發紫,卻露出一個微笑:"你...還是關心我的..."
"我隻是不想鬧出人命!"薛澄嘴硬道,卻把傘又往他那邊傾斜了些。
"澄澄,"宋澤鵬突然抓住她的手,冰涼得吓人,"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階梯教室,你穿着白色長裙跑進來,頭發被風吹起...我當時就想,這個女孩怎麼這麼好看。"
薛澄想抽回手,但他握得太緊:"别說了..."
"記得我第一次約你出去嗎?"宋澤鵬繼續道,聲音顫抖,"我提前兩小時到約定地點,緊張得一直去洗手間照鏡子..."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薛澄的眼眶發熱。那些美好的過往,那些真摯的瞬間,難道就這樣一筆勾銷嗎?
"我知道我做錯了,"宋澤鵬的眼淚混着雨水流下,"我不求你立刻原諒我。我隻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讓我證明我值得你再次信任。"
薛澄看着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男孩,想起他曾經的好——陪她熬夜複習,為她學跳根本不在行的舞蹈,在她比賽失利時第一個沖上來擁抱她...
"先回去換衣服吧,"薛澄最終輕聲說,"别感冒了。"
宋澤鵬的眼睛亮了起來:"你...原諒我了?"
"我沒有,"薛澄搖頭,"我隻是...需要時間思考。"
這已經足夠了。宋澤鵬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掏出那個塑料袋——裡面的姜茶居然還是溫的:"給你...趁熱喝..."
薛澄接過姜茶,轉身走回宿舍樓。每一步都沉重無比,心裡有兩個聲音在激烈争吵——一個說原諒他就是傷害自己,另一個說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權利。
宿舍裡,三個室友齊刷刷地看着她。李木瑤最先忍不住:"你不會要原諒他吧?"
薛澄把姜茶放在桌上,沒有喝:"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