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随宋夫人離開,太後還多有不舍,囑咐着宋夫人,日後經常帶沈筠進宮玩。
回到宋府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們早先在延壽宮用了晚膳,宋夫人叮囑沈筠回去早些休息,便各自回院了。
看着宋夫人遠去的身影,她輕輕呼了一口氣,撓撓臉頰,轉身往自己住的院子走。
“啧,我還以為,我娘帶了什麼人回來,原來是你啊。”可能因為天黑,他的聲音有些壓抑,卻更有磁性,低沉中帶着一絲調侃:“怎麼穿着這麼一身衣服?”
安平公主的衣服多是顔色鮮豔的華服,穿在沈筠身上,乍一看還真是有點不習慣。
宋彥熾緩緩的從黑暗中現身,他上下打量着她的裝束,眸中含笑,燦若星辰:“還挺好看的。”
沈筠回身瞧見是他,眼前微微一亮。
皎潔的月光下,他一身玄色長袍,腰間的玉鈎微微晃動,墨色長發以一根玉簪束起,看起來張狂又内斂。
就好像他這個人一樣,明明是個将軍,有時候卻像白面書生。
自上次在太學院,他給自己上藥之後,她就再沒見到他,後來聽說,他已經回了軍營。
“宋哥哥。”沈筠很淑女的叫了一聲。
“怎麼樣?沒事吧?”宋彥熾走過來,和她并肩走。小姑娘個子嬌小,個頭才到他的腋下,比他妹妹還矮一點。
沈筠知道他問的是自己跳池塘救人的事情,慢吞吞的搖頭:“沒事。”又想到被她救的小世子,她微微抿唇。
“見到陛下和太後了?”他話中帶着調笑。
“嗯。”想到太後,沈筠彎了彎唇:“太後挺親切的。”有點像她以前小夥伴鐵柱的奶奶,和藹可親的。
她話中的孺慕之情,如此的真實。父母已經不在了,其他的親人雖然就在眼前,卻不能相認。特别是,她對這個祖母很有好感。
沈筠微微擡頭,想要問問,爹娘的事情調查得怎麼樣了,他卻擡手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頰道:“怎麼?宋府對你不好嗎?愁眉苦臉的,叫别人瞧見,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沈筠:“……”她下意識的捂住被他碰過的臉頰,愣愣的不知道怎麼反駁。
宋府裡,不管是宋夫人還是宋伯伯,對她都挺好的,宋雅韶還當自己是親妹妹。可縱然如此,她依舊是寄人籬下的。
還有啊,等以後他娶妻了,宋府的女主人就不是宋夫人了,她還怎麼心安理得的,在宋府住下去?
想到宋夫人正在張羅着,幫他成家的事情。沈筠心裡莫名的不爽,扭頭向前走,不理他。
宋彥熾見她這樣,有些納悶:“怎麼還生氣了?”
沈筠悶聲回答:“沒有。”
“嘴巴噘得都能挂油瓶了,還說沒有?”宋彥熾打趣。
沈筠倏地擡頭,瞪着他,沒好氣的說道:“你挂一個我看看?”
宋彥熾:“……”
她哼唧了一聲,扭頭繼續走。
宋彥熾後知後覺:“你在生我的氣?”
沈筠心裡正憋屈着呢,又聽着他的話,更覺得難受。她氣呼呼的停下:“你不就是在欺負我嗎?”
宋彥熾一愣,下意識為自己辯解:“我怎麼欺負你了?”
“你……你……”你要娶妻了!
沈筠咬唇,話說不出來,眼看着住的院子到了,她咬唇,擡腳狠狠的踩了他一腳,然後面無表情的轉身,跑進了院子。
宋彥熾:“……”這小姑娘的脾氣,比他妹妹還古怪,怎麼說生氣就生氣了?
沈筠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甚至都搞不明白,當想到宋彥熾要成婚這件事情,她為何會很生氣,很委屈。
就好像……就好像,她要失去一個,她并不曾得到過的東西一樣。
好難受哦。
一整宿,沈筠都沒怎麼睡着,腦海裡嗡嗡的,亂成一團。
起床沒多久,宋雅韶卻一臉開心的跳過來:“筠筠,我們快去用早膳,用完早膳,哥哥說帶我們去市集。”
沈筠一愣:“去市集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啊,哥哥說他今日無事,還說昨天做錯了事情,惹了誰不高興,要我們陪他去市集挑個禮物賠罪。”宋雅韶不關心哥哥惹誰不高興了,她隻關心有沒有好吃的,好玩的。
聽着宋雅韶的話,沈筠一愣,下意識的抿唇,心底像是打翻了蜜汁一樣。
府裡準備了馬車,宋彥熾沒帶随從,親自給府裡的兩個小姑娘駕馬車。
宋雅韶拉着沈筠跑出來:“哥哥,我們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嗎?”
宋彥熾靠坐在馬車邊,手上的鞭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晃悠着,帶着幾分痞氣。
有風吹拂而過,将他的墨發揚起。
風息,發絲垂落,他微微轉頭,那雙桃花眸中,蕩漾着清澈的水光,像是一汪深潭,跌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沈筠的心狠狠的縮了一下。
“上車吧。”他的目光掃過宋雅韶,落在了沈筠身上,唇角微微一彎:“今天買什麼東西都算我的,你們開心就好。”
——
長安城的市集,可比陵城要繁華多了,交叉縱橫多個坊,有數不清的小販,數不清的店鋪,就單單要将這裡逛完整,恐怕也要個三天三夜。
沈筠隻記得很小的時候,和爹娘去過如此熱鬧的市集,但從她模糊的記憶中來看,那個地方并不是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