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蕩起波瀾。

心跳得很快，像是要從他的胸腔裡沖出來一樣，沢田綱吉呼吸微顫，垂在身側的手收緊又放松，怔怔地被六道骸牽引着在明月清輝下漫步前行。

——隻是一下沒忍住，怎麼就被發現了呢。

晚風徐徐拂過。

沢田綱吉收緊兩人相握的手，引來身旁心情愉悅的男人眼神詢問，月輪就挂在他們前方，皎潔的像是能夠映入他們的身影。

——如果能夠再藏久一點就好了。

“月亮...”他抿唇，擡臉朝凝視他的六道骸露出一個淺笑，“很漂亮。”

——但是已經被發現了的話，那也沒辦法了吧？

“我很喜歡。”他輕聲道。

兩人停在明月之下，六道骸握着他的手緩緩收緊。

——骸大人...骸大人...

——骸大人！

自外界傳來的呼喚透過精神印記在六道骸耳邊響起，六道骸側耳傾聽了一會，彎唇朝身前凝視他的沢田綱吉道：“看來，我的空閑時間好像已經結束了。”

沢田綱吉将手從他手裡抽出，笑容清淺，“是庫洛姆嗎？幫我向她問聲好。”

“嗯。”六道骸應了一聲，從印記裡源源不斷傳來的心悸在催促着他，庫洛姆那邊應該是遇到了很緊急的事情，但他卻不知道為何，覺得自己應該留下。

“怎麼還不去？”沢田綱吉背着手略微傾身看他，像是為了提醒他而故意做出了這種小女兒姿态，六道骸失笑，擡手插進沢田綱吉柔軟的發絲裡，摩挲着擡起他的臉，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這個吻一觸既分。

“我走了。”六道骸退後兩步，語調缱绻，道“但是很快，我就會再度來到你的面前——從輪回的盡頭裡。”

“還請你不要忘了準備好該給我的答案，到那個時候，我會親手将我的報酬奉上...”

霧氣漸漸彌漫，六道骸的身影從迷霧裡消失。

始終微笑着看他告别的沢田綱吉擡眸，看向漸漸顯出血色的圓月，喃喃自語。

“和你的每一次相見，我都很喜歡。”

——到此為止了。

——你真正的心情，以後會傳達到另一個人心裡嗎？

沢田綱吉擡手，觸碰那輪與六道骸眼眸相似的血月，血色穿透他的指尖，流淌到他身上，那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自胸口泛起一種不詳的暗色，暗色蔓延着，将他浸透。

——輪回的盡頭裡，還能再次和你相見嗎？

平靜的花海被濃重的陰影吞噬，烏雲遮去血月，流星墜落，世界歸于黑暗。

夢境之外，六道骸自女孩的精神世界裡睜開雙眸，自女孩眼眸中看到朦胧的大雪，他溫聲笑道：“怎麼了？我可愛的庫洛姆。”

“骸大人...”淚水從女孩僅存的眼眸裡不斷滑落，她聲音輕細，帶着明顯的顫抖。

“BOSS...BOSS他...被密魯菲奧雷...伏擊...”女孩哽咽着，在情緒徹底崩潰之前，咬牙吐出了最後的音節：“當場，死亡...”

“沢田綱吉...死了？”六道骸的聲音平靜，女孩将臉埋在雙手裡，嗚咽着搖頭，濕熱的淚水透過指縫，蜿蜒地順着手背滴落。

水波蕩起。

六道骸自黑暗裡睜開雙眸，半輪血月自他前方漸漸亮起，他順着湧動的血河，踏過冥者的屍骨，在不絕于耳的哀嚎中熟視無睹地來到血月之下，他擡手，被無形的屏障阻隔。

“kufufufu...”笑聲自六道骸的喉嚨間溢出，他無法抑制地笑着，“原來——是你被困在了我的夢裡啊。”

----END----

【後續·花】

六道骸睜開雙眸，入眼皆是在血海裡沉浮的屍骨。

這裡是地獄嗎？

或許是的吧。

因為他從地獄裡逃離了出來，作為獎賞，他獲得了他人的地獄。

他随意地漫步着，任由一幕幕絕望的癫狂的肆意的殘酷的破碎的畫面雜亂地在他腦海裡穿插，隻偶爾在不絕于耳的尖叫哀嚎咒罵哭泣乞求聲裡皺一下眉。

地獄也曾有過甯靜的時候，隻是才持續了不過十年，就又嘈雜起來。

六道骸停下腳步，熟悉的血月之下，不知何時長出來了一株纖弱的向日葵。

他慢慢走近，于晦暗中輕顫地花蕾緩緩擡起頭來，朝着他，一點一點羞怯地綻開。

六道骸擡手，指尖輕觸柔軟的花瓣，眼前恍然又出現了一片花海，站在花海裡的沢田綱吉于銀輝中朝他微笑。

“骸。”

不知何時起，耳邊隻餘他呼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