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他偶爾觀察兔子。

大多數時候都處于極度饑餓狀态，滿世界啃草。

隻是他回想到那個時候，兔崽子趴在精神域裡一動不動，蔫耷耷，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但察覺到黑豹的能力後，立馬支棱，目不轉睛盯着獵物，趁他牽制主體的那一刻，精準竄出，貪婪又迫切地一口吞掉黑豹，根本不怕撐死。

如此果決又瘋狂的狩獵欲。

像是不顧一切的殺戮瘋子。

這就是他的本能嗎？

白凜倒是沒有反感，他對自己的核心本質沒有太多想法，隻是有時會想，從前的他究竟是什麼人。

為什麼出現在垃圾星？以那副殘缺狀态，喪失了所有記憶，他是死掉了嗎？如果是這樣，仇人是誰？曾經發生了什麼？

回到宿舍，白凜用冷水洗了把臉，冰冷的水珠打濕了額前卷毛，黏在肌膚上。

他掀起眼皮，鏡子裡的人眉眼倦懶，漫不經心地望着他，烏黑眸底好似有什麼在湧動，又仿佛沒有，隻是漠然疏離，無波無瀾，透着某種說不出的割裂感。

有一滴水珠順着下颌弧度滾落，砸在洗面台上，濺起細小水花。

……最初是這幅模樣嗎？

腦子裡閃過一絲疑惑，回想幾個月前剛醒來時，記憶畫面裡竟然有些模糊。那個時候狀态不好，也沒仔細看過自己的臉。

次日早上，“卧槽！”伴随着不可置信的語氣，柯羅風一般竄到他面前，把論壇裡的一張照片怼到他眼前。

“真是你？！”

白凜稍稍後退。

見他反應這樣平靜，柯羅指着照片裡的另一人，表情嚴肅，“這是誰？”

他略一思索，“雷加·迦爾？”

“咦？你竟然知道他？”相比這件事，柯羅反而更加驚訝，要知道室友完全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典範。他懷疑對方連班裡同學都不認識幾個。

“你昨天反複念了好幾次。”

行吧，柯羅實在想不通，“他為什麼對你下挑戰？瘋了嗎？腦子抽了？”

而且這照片拍攝角度——身材高大的英俊男生俯身逼近坐在那裡擡頭的室友，遮擋了彼此部分面容，視線交錯，距離之靠近，怎麼看都有點奇怪？

下面還有人詢問雷加的性向？？有沒有搞錯，這種帖子能不能來點正經？等等？雷加竟然都沒談過？目前性向不明？開什麼玩笑，這種出身世家貴族的大少爺一次情史都沒有，鬼才信。

“不知道。”白凜沒有問。

見時間不早，他翻出課本，動作忽然頓住，傾下/身，頭也沒回，手指精準拽出一對兔耳，拎到眼前，一雙绯紅眼與他對視，三瓣唇一張一合，身子一顫一顫的，抱着一塊看着就很貴重的寶石礦物不撒手。

他拎着兔耳搖晃了下，冷着臉，“哪來的？”

搶别人的？

什麼？一頭獅子？

聽上去，怎麼有點莫名耳熟？

白凜手一松，把這隻兔崽子強行塞回精神域，這麼貴，他賠不起，錯覺，絕對是錯覺。

上午第一節課，剛進班，班裡同學們齊刷刷地看過來，各形各色的眼神集中在他身上，或詫異或不解，或挑剔或無語。

他照舊視若無睹，來到座位，伴随着一些不加掩飾的議論聲。

“不是，這真是我們班的人？啊？”

“完全沒印象。”

“好弱，雷加怎麼會挑戰他？腦子抽了？”

“搞什麼，還以為是值得期待的比賽，無語。”

“喂你們！說什麼呢！”柯羅重重拍桌子，發出一聲巨響，表情很冷，“有本事到雷加面前去說啊？”

議論聲驟然停頓，很快又重燃，有人哈了一聲，“柯羅你上得了，還能勉強撐個兩招，不然上去被一招砸暈，也太丢我們c班的臉了吧？”

那人明面上對柯羅說，眼睛始終盯着白凜，神态是明顯的不屑一顧。

“你他——”白凜一把拽住柯羅的手臂。

“好啊。”他聲音平靜。

“什麼？”那人挑起半邊斷眉，随後嗤笑，“原來還真是膽小鬼啊，喂我說，打不過就别瞎幾把上，什麼都敢應承，除了丢臉你還能搞什麼？”

“要是我能支撐兩招呢？”白凜問。

那人啧了聲，“你想怎樣？”

“既然是排位賽，”白凜思考了下，說：“總得有賭注吧？”

這下，班裡超過八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裡，饒有興緻，當下不缺湊熱鬧和起哄的，“賭注當然得要啊！巴裡，他要是能接三招，你把你最愛的那艘戰鬥艇賭給他！”

巴裡抱着手臂冷哼，“行啊，你真能對三招，老子就把那艘‘皇風’号戰鬥艇賭給你。”

“我有一座太空堡，獨立區域，不受任何管制。”靠在前排，觀看這一幕的漂亮女生姿态優雅地撩起肩上發絲，耳側有一隻銀白花紋小蛇緩慢爬行，蛇尖勾着那幾縷發絲，一雙玫瑰紫眼睛笑眯眯望着他，“白同學，要是能接三招，這座堡壘就是你的了。”

旁邊娃娃臉女孩舉起手，表情興奮，“加一座飛船艦，最新型号哦！”

白凜看向那個紅發女生，當前在c班算是領頭人物，這一開口，追随者們立馬跟上，氣氛那叫一個活躍，這些有錢有權的同學們紛紛踴躍出資，開口閉口就沒有低于幾百萬的，什麼機甲城堡飛船戰艦應有盡有。

他垂眸沉思，自從來到卡納斯學院，仿佛遇到好幾個熟人，對方也是其中之一。

但他仔細回想，隐約是……一份錄像？

錄像畫面格外清晰，漫天玫瑰花瓣飛舞，高大巍峨的城樓之上，戰場殘留痕迹還未消散，狼藉又肅殺，一道血紅色身影被深深釘在高高城樓上，無情射穿她的心髒，鮮血肆意飛濺……場面盛大又唯美，這份殺人錄像視頻在星網上被到處轉發，肆意評價，惡意嘲諷，輕蔑點評。

目的是為了挑釁他，殺死她。

白凜指骨驟然收緊，有一股難言的怒氣湧上心頭，唇線抿緊，眼角泛紅。

“怎麼了？”柯羅轉頭見他臉色不太好，吓了一跳。

“沒事，”他垂眸，将殘存記憶捕捉留存下來，語氣淡淡，“隻是覺得，大家都很有錢。”

“不像我，這麼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