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嗎?他早已習慣。
柏黎怔怔望着面前的人,蓦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問題,不,很早以前,就是萦繞心間、糾纏不休的疑問。
為何這樣冷?周身總是風雪氣息,狂暴的,冷冽的,難以接近。
明明殿下這樣溫暖,是他把殿下遺忘了嗎?不再向往殿下了嗎?
不是。5%的記憶完好保存着。
即便有幹擾裝置,但隔一段時間,他都會仔細查閱。
“很抱歉,是我的問題。”
太陽與風雪,無法共存在同一片空間,兩個世界的維度,彼此交融,隻會不适。
原來在漫長時間裡,無盡的宇宙厮殺中,他的心髒早已變得冷卻,變得如此寒冷。
這是他的問題。
他的殿下,不會喜歡這樣的寒冷。
或許,也會抗拒他的人。
他與殿下,需要、保持距離。
“?”白凜一時沒搞懂他的腦回路,這種事,為什麼要道歉?
但想到每次進入對方的精神域,都被劈頭蓋臉的暴風雪砸中,險些被淹沒,拔都拔不出。
再看了眼雙方距離,男人身軀停在半米之外,謹慎的,疏遠的,保持距離,随時都要轉身離開的感覺。
他垂睫低聲:“你還記得那天晚上對我做了什麼嗎?”
“沒錯,要對我負責,”系統幽幽捧哏。
“……”白凜擡起手腕,上面那道牙痕還未痊愈,哪怕不深,分明體質上升,身上傷口卻依舊還在,顯然與他本體狀态太過糟糕有關。
“哇,咬得這麼深?到現在都沒好,”系統驚訝,“負責,必須得負責!”
“對不起,”男人低沉自責的嗓音。
目光一錯不錯地停在那截手腕上,那道牙痕,聲色沙啞冷沉,仿佛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眸底情緒蓦然變得壓抑。
當時的失控,理智的喪失,讓他根本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原以為他能夠控制得住,沒想到殿下輕而易舉地推倒他的意志力與防備,掌控着他的心髒,以緻徹底淪為失控。
具體發生什麼情況,無法回想起,但那天晚上,他的的确确是傷到殿下,咬傷手腕,甚至是更多。
他對殿下做了過分的事。明明保證過。
“是我傷害到你。你想怎樣懲罰我都行。”
他該将身上禁制加重,加到最高,即便是壓制實力,行為受控,無論如何,這種事絕不能再度發生。
眼看着對方的反應,仿佛是做了罪大惡極的事,白凜皺眉,面露不解,“為何是懲罰你?柏黎上将在戰場上殺人也需要道歉嗎?”
“不一樣,”柏黎沉聲道:“你不同。”
“哪裡不一樣?”白凜語帶好奇,“難道我不是人?”
“其實剛才在想那時的具體情況,我的手按在你的脖頸大動脈上,依照當時情形,我是在試圖殺掉你,也的确激起你身體潛意識裡反擊與殺意。”
“但你沒有殺掉我。”
“我在風暴中點,反而毫發無損。”
白凜眸光認真,“事後查詢了下,根據人類精神力檢測理論,徹底失控的精神域是不可逆的,當場堕入深淵,從來沒有人能從深淵裡爬回來,重新清醒。”
“真厲害啊,柏黎上将。”
“你完成一個奇迹。”
語氣贊歎,是不加掩飾的好奇與推崇。
“就是啊,”系統後怕,“當時吓死了,那種狂暴中心都活下來,太厲害了,大佬不愧是大佬,這都把控住。”
柏黎神情頓住,目光凝注在他臉上。
白凜擡起眼眸,毫不避諱望他,眼尾無意識彎了下,眸底灼灼,帶着些許笑意。
柏黎神情怔愣,一時無措,垂下眼睑。
作為名副其實的戰争機器,經過多重改造,他的情緒早已被抽離,人性剝離大半,戰場無往不利的柏黎上将,身着純黑冷酷的制服軍裝,冷漠疏離,周身是牢不可破的堅冰。
從未有人膽敢剝開這一層軍裝,毫不顧忌敲碎堅冰,查詢裡面的真實模樣,意圖走進那顆冰冷心髒。
當然,他也不允許。
除了殿下。
恍惚間,一段久遠記憶浮現眼前。
那是在皇宮裡的日子,每日安排:上午上課訓練,下午陪伴殿下。
有時他覺得,殿下不需要他,對方總是沉睡,從未離開那座白色宮殿。
但他會一直等待,等待着對方醒來的時刻。
有一次過去的時候,殿下已經醒了,睜着一雙淺金色、璀璨似日光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外面,來自上空的明媚光線安靜投落在那一頭純白發絲上,雪白無暇,不染塵埃,偏頭看他,笑着問他訓練得怎麼樣?
他來曆特殊,毫無基礎,又占了名額,負責訓練他們的教官看他不爽,有意針對,從不指導。
因此,他不知道自己訓練情況如何。
少年沉默了下,“不如殿下親自看一看?”
殿下歪頭笑了,“好啊,你這麼厲害,不然你來教我吧。”
少年抿唇,内心疑惑,他厲害嗎?不知道,他覺得自己并不厲害。
但從那以後,教官對他态度大變,再不敢敷衍。
明明這座皇宮裡到處都是厲害人物,他有且僅有的隻是潛質,亟待開發的潛質。但在殿下眼裡,仿佛是非常了不得的人物,那雙漂亮又璀璨的眸子會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會歡呼,會開心鼓掌,眸子盛滿笑意地誇獎他,贊歎他。
“你可是我的将軍!”
殿下托着腮,不假思索說:“你這麼厲害,以後我的帝國肯定也很厲害!要拜托你啦!阿黎!”
少年怔怔看他,眸底變得堅定。
是的,他會很厲害。
他将是殿下手中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