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不盡言,思緒難平,順頌秋綏,長樂舒顔。”
讀完最後一頁,祁婉終于淚流不止地嗚咽出聲,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哭笑着說“明明是個理科生。”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可陽台上的人卻越發痛苦地錐心刺骨,趴在石桌上的肩膀不住地抖動。
祁婉又想起了14年的那天早晨,她手機打來了一個0開頭的未知号碼。祁婉從來都是随手挂斷拉黑,更别說她還有起床氣,一個電話挂斷拉黑後,沒一會兒第二個還是0開頭的但是和剛剛那個尾号不一樣的未知号碼又打了進來,出于教養,祁婉忍住起床氣,用略顯沙啞還帶着困意的清冷嗓音問道:“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對面過了十秒都沒回複,祁婉一度以為是惡作劇正要挂斷時,對方卻已經搶先一步結束了通話。直到她晚上看見子州的快訊時,心髒驟然緊縮,總覺得那兩個電話是柳姝打的,也是自那以後,祁婉看見未知号碼也再沒有挂斷攔截。
如今看到這封信,一切都明了了,可是,再沒有一個未知号碼會是那個人打來的了。
人都說秋雨天涼好眠覺,但卻有人一夜無眠。
祁婉戴上墨鏡一大早就出了門,天色未明的路上一輛黑色的奧迪A3朝城北的墓園駛去。
這是七年來祁婉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她左手打着傘,右手将一支紅色茉莉花護在胸前,信步朝那從祁妍口中得知的具體墓址而去。隻是走近發現那墓前此時還站了一個打着藍色格子傘的男人。男人個頭比她較高那麼一點,穿着黑白相間的格子襯衫和淺藍色牛仔褲,腳下是一雙純黑色的運動鞋。
男人似乎也發現了有人來了,轉過頭就看見了不遠處的祁婉。今天的祁婉上身外穿黑色夾克内搭一件白色T恤,下半身配一條咖啡色的闊腿褲和一雙高幫白色帆布鞋。平時不言苟笑的人更顯得酷飒莊穆。
祁婉一雙眸子也在墨鏡後面不動聲色的打量着眼前這個瘦身後骨相才有柳姝5分相似的男人,她一直不理解為什麼他們家都說他們姐弟長得相像。眼前的男人雖然減肥成功,但是那一頭雜糅的卷發下面的濃眉和那像才長出的豆莢般的小眼睛一點也看不出他姐姐的影子,除了那瘦下後的下颔線和如出一轍的不太符合平常男人大小的嘴唇。
“你是祁婉姐嗎?”男人渾厚有力的聲音伴随着淅淅瀝瀝的雨聲傳到祁婉耳邊。
祁婉不作應答走到他旁邊,彎腰将那支紅色的茉莉花輕輕放到墓前,心裡輕聲說道:“好久不見,柳姝。”
柳恒看着那紅色的茉莉花,又看向旁邊挨着的另外一支仍然新鮮含苞的白色茉莉花,想起每年來看姐姐時都會有一支茉莉花立于碑前。他試探地問道:“祁婉姐,旁邊那支白色的和之前那些都是你送的嗎?”
這次的問題祁婉沒有避而不答,隻是用不知不覺柔下的眼神看着那沒有照片的墓碑,語氣也緩和不少地答道:“是我。”
柳恒今年研三了,不管每年再忙他清明中元必定回來,但是今年因為沒搶到昨天的高鐵票,所以不得已推遲了一天來探望柳姝。
柳恒看着碑前的花,心裡很是奇怪為什麼每年一次都沒有碰見過祁婉,而且,為什麼昨天才送過花,今天又送,而且還換了顔色。
本就不怎麼相熟的兩人就這樣在雨中沉默地站在墓園裡,柳恒正打算轉身走人回家時,突然聽見身旁的祁婉頭也不回地說:“你姐有給你留下什麼嗎?”
柳恒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因為他昨天沒有搶到高鐵票就是因為在卡點搶票時有人打電話說他姐寄的信到了。但是他沒打算說,正準備開口否認的時候祁婉一句:“我昨天收到了你姐寄的信。”讓他再不能淡定。柳恒轉過頭用驚疑的眼光看了祁婉一眼,然後又垂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決定還是實話實話。
“其實我昨天也收到了我姐很久以前寫給我的一封信,而且因為那封信我還錯過了搶票時間。”
祁婉終于擡起頭轉過身看着眼前這個人,隻是哪怕隔着墨鏡,那眼神也讓人感受得到其中的冷意。
“我覺得很奇怪,因為那封信看起來是13年寫的,但是内容卻像是特意寫給今天的我”柳恒忐忑地斟酌了一下轉頭看着祁婉繼續說着。
“為什麼這麼說”祁婉眉心微蹙。
“因為姐給我的信裡提到了你,還有茉莉花。”柳恒回想了一下信的内容頓了頓挑重點說道。
蕭瑟的風将雨線傾斜拉長,打濕了墓園中兩人的衣擺,祁婉掏出手機調出微信二維碼遞向柳恒:“加我好友。回去微信上聊。”
掃完碼後,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墓園。
回到車裡,祁婉還在想要不要捎一程柳恒,就聽見車後兩聲鳴笛,柳恒開着白色的寶馬從旁邊經過,在車内用嘴型說着“我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祁婉一直都在思考着那些之前留在心底的疑窦,連紅燈變綠都沒注意,還是後方來車鳴笛催促才回過神起步繼續行駛。
隻是柳恒那句“我姐在信中提到了你還有茉莉花”讓她格外在意。
這些年來祁婉一直放任自己試圖将那兩個疑似柳姝的電話歸為普通的騷擾電話的其中一個,但肢體卻與之相悖地将每一個0開頭的号碼一一接起。當初柳姝死後,祁婉連葬禮都沒敢去參加,連這麼多年的花也是托人去送。隻有她自己知道,昨晚的信在判了她死刑後又被施以特例将她無罪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