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10日21點10分,子州警方通報一起因公交車司機駕駛時接聽電話單手開車導緻不幸死亡的交通事故,為各位司機市民們敲響警鐘…”電腦上的字随着鼠标不斷下滑,屏幕的光打在祁婉深藍色的制服上。
祁婉在網上搜索着柳姝當年發生車禍的信息,但都沒有獲得什麼有用的線索,她看了眼旁邊帶她的張姐的電腦沒有關機,想起前兩天張姐教她熟悉檔案後台,可惜自己的賬号還在申請中。祁婉知道這樣不太好,但是還是轉過椅子拉近鍵盤輸入那天無意中看見的張姐的開機密碼,然後用無痕模式打開檔案查詢系統,輸入那天依稀瞥見張姐的賬号和密碼嘗試登錄進去,沒想到居然一次就成功了。
祁婉下意識朝門口望了一眼然後開始檢索柳姝車禍檔案,檔案記載這是一起因為柳姝避讓逆行的自行車被一邊接電話一邊開車的公交車司機撞死的意外事故。司機叫劉遠,1982年出生,子州本地人,父親劉保國是退伍老兵,母親在他小的時候就得病死了,他基本上是由子州當地的政府照看長大。他家是獨苗,除了配偶趙澤仙,還有個兒子劉安。事故判決是司機作業不當,處以一年有期徒刑外加對受害人家屬民事賠償25萬元。
看到最後的判決,祁婉雙眉緊鎖。根據《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條【交通肇事罪】規定,違反交通運輸管理法規,因而發生重大事故,緻人重傷、死亡或者使公私财産遭受重大損失的,應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可這是因為司機在上班時間接電話的違規行為造成的意外事故,為什麼隻判了一年?祁婉退到主頁面試着輸入劉遠的信息看能不能搜索出其他什麼,結果發現劉遠在祁婉死後的第三年居然死于一起酒駕交通事故。
外面的過道隐約傳來腳步聲,祁婉迅疾地叉掉網頁鎖好屏退回到自己位子上打開網頁拿着鼠标佯裝在電腦上忙着。
一個五等身材同樣穿着制服的中年女人出現在門口,來人的臉就像盤子一樣圓圓的,一對杏眼在厚厚的眼鏡片下方股溜溜地轉着,眼鏡下方的鼻子活像塌方現場,豐滿的上嘴唇人中左邊還長了一顆痣,頭發也是局裡标準的網兜式。
“小祁啊,中午又沒吃飯啊?”一聲尖銳中帶點甜膩膩的問候語從門口傳來。
“張姐。”祁婉擡頭打了聲招呼。
“先前隔壁那個小姑娘來找你吃飯,你不在,剛剛在食堂我看隻有她一個人,我就知道你肯定又沒有吃飯,年輕人還是要多注意身體,等上年紀什麼毛病都出來了。”張倩後腳跟就像提不起來一樣走路一哒一哒的,說着話的功夫她就已經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了。祁婉初次看見還以為她腳是不是有什麼舊傷,後來相處久了才知道這就是她固有的走路習慣。
“早飯吃的有點多,所以現在還不太餓。”祁婉停下手裡胡亂點的鼠标回道。
張姐椅子一轉上下打量着她:“你看看你,這麼瘦就是吃太少了”,然後又把椅子轉回去收拾桌面一邊繼續說:“你聽說關于老來找你的那小姑娘的事情沒,人家裡有點背景的,原先我還以為咱們這小廟來了尊大佛,不過通過這兩天觀察,這小姑娘人還不錯。”
“張姐你真是神通廣大,什麼都知道。”祁婉裝作漫不經心的回道。
“那是,你張姐我好歹混了這麼久,不說這些小八卦,單就說咱後台系統的那些檔案,以前我沒事的時候就愛看看,你别說有些案子的原因真是千奇百怪。”張倩眉飛色舞的說着自己的“功績”,就像一個耀武揚威剛下完蛋的老母雞一樣。
祁婉擺出一副扼腕歎息的樣子說:“哎,也不知道我的後台賬号和密碼什麼時候能申請下來。”
“快了,我幫你問過何處,就這兩天了,你要想查什麼的話可以先用我的電腦或者直接問我也行。”
“我倒是沒什麼想查的事情,就是我有個同學相親,對方叫劉安,條件還不錯,父母都死了,但是聽說他爸七年前撞死了人,托我打聽下,如果結婚了會不會影響下一代什麼的。”祁婉信手拈來一個不存在的同學托辭。
“啧,七年前啊”張倩砸吧一下皺着眉靠在椅子上望着頭頂的燈回想着。“你該不會是說的七年前那個撞死人的公交車司機劉遠吧。”張倩頭腦風暴完反問道。
“對,就是他,張姐簡直是我們局裡移動的檔案庫,比電腦還厲害。“祁婉用她特有的嗓音笑贊道。
張倩聽完兩腿一伸将左腳搭在右腳上,意味不明的說:“他家呀,我勸你同學還是考慮其他人吧!”
“為什麼?”
“你知道劉遠怎麼死的嗎?”
“聽我同學說是被一個酒駕撞死的。”
“哼,我看啊是因果報應。”張倩惡狠狠的吐出這句話後又不緊不慢地接上:“劉遠靠着他爸那身皮前半生過得可逍遙快活了,後來成家立業後他爸死了,買了個三輪去周邊鄉鎮拉菜賣,結果撞到個老人。”張倩這時候左手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也不知道是真口渴還是故意吊祁婉胃口。
祁婉也幹脆如她所想地追問道:“然後呢?”
潤過喉的張倩放下杯子義憤填膺的說:“你說他要是把人送醫院也就算了,他倒好仗着鄉下小路沒監控,又倒回去活生生把人壓死。”
“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而且這種應該會留檔吧,為什麼他還能開公交車?”祁婉皺着眉不解的問。
“小祁啊,你還是太年輕。你想啊,人沒死小傷還好說,如果是癱瘓那他豈不是要照顧那人下半輩子咯。死了賠的錢多還是照顧那人下半輩子吃喝拉撒的錢多?鄉下沒有監控,隻要錢給夠了,活着的人哪還會在意一個本來就快死的人,至于檔案,多半是劉遠他爸哪個好友看着生前的面子幫他抹了呗。”張倩朝祁婉努了努下巴悠悠說道。
祁婉眸子黯了黯,無端想起柳姝寫在本子上那句“人之初,性本惡”,如果不是車禍,普通人的一生或許連進檔案的資格都沒有,可連車禍這種事情也可以随意任人編改。
“凡是能進檔案的東西,那都是别人想讓你看到的,所以啊我還是更喜歡聽八卦。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還是讓你那同學另外找一個吧。”張倩坐起身來左右扭着着脖子補充道。
“好的,謝謝張姐,我會轉告的。”祁婉收起眼底的漣漪,沖她微微一笑。
今天的天一會兒陰一會陽,就像人的心情一樣。
回到房間的柳恒郁悶的打開手機想轉換一下心情,就看見微信的幾條未讀消息,如果不是這個紅點他差點忘了吵架的起因就是這個發消息的人。
“你怎麼樣?”
“不好意思啊,貿然給你打電話,我是有事情想和你确認一下,想着打電話來得快一點。”
“你什麼時候方便了回一下我。”
柳恒看完後退出界面又點進去回了句:“現在有點事情,晚上說。”後就去看明天下午回陵市的高鐵票了。
百無聊賴的祁妍好不容易等到回複卻都是說晚上聊,不禁嘟囔着“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忙?”手上卻也回了個和祁婉一樣的歐克表情包給柳恒。
閑不住的祁妍打算去找祁先義探探口風,又怕被罵,就去找陳桂芳問關于拆遷的事情,結果走到走廊一半想起他們這時候應該在午睡,隻得又回到房間。
如果祁妍繼續再往前走幾步就能聽見本來習慣午睡的兩個人現在正在房間裡悄聲說着什麼。
“妍妍知道了拆遷的事情了嗎?”陳桂芳靠在床頭溫聲問祁先義。
“目前應該還不知道,但是今天肖建德那樣說妍妍肯定會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