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不要臉了。”
“是不是正當防衛,人證物證都在,進了警局自然清楚。”易潇雅擲地有聲。
“琳钰,警察呢?”吳友靓問出了易潇雅的疑問。
沉浸在悲傷裡的簡琳钰遲緩的回道:“我…我…”
易潇雅看見她這個樣子,又仔細看了看地上的婦女,如出一轍的膚色,還有大同小異的五官,她沒再說什麼,隻是讓吳友靓再報一次警。
站在原地等人的祁婉看着一輛名叫“普濟醫院”的救護車呼馳而過,她的右眼一直跳個不停,她之前打簡琳钰的電話沒有打通,于是重新打了易潇雅的電話。
易潇雅電話響了,與此同時,幾個身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也匆匆來了。易潇雅顧不上接電話了,和簡琳钰一起協助醫護人員。正準備重新報警的吳友靓無意瞥了一眼,看着三個醫護人員背後有一個站着不動的男人,雙手抄兜,被口罩遮住大部分臉。可吳友靓從從那雙閃着精細的光的眼神中想起了一個人,她不可置信地僵在原地。一瞬之間,男人的眼睛也和她對視上,眼角的皺紋泛起,他在笑。
易潇雅察覺到了不對,她剛想提示吳友靓,卻看見那個舉止異常的男人正在眼神暗示誰。易潇雅回過頭驚呼一聲“小心!”。
原本插在婦女身上的刀被蔣凱傑迅疾地拔了下來,易潇雅推開旁邊的簡琳钰,卻沒想到蔣凱傑的目标居然是她。同一把刀,同一個位置,同一個人,蔣凱傑熟練得像做手術一樣。
“嘀嗒嘀嗒”
沾滿血的利刃在地心引力下,分走了不知道是婦女的血還是易潇雅的血。
“易潇雅!”吳友靓驚叫出聲,卻被旁邊一個醫護人員朝後頸一擊暈了過去。
簡琳钰被接二連三的事故,刺激得沒有多餘理智來思考。她猛地朝蔣凱傑撞去,卻在蔣凱傑再次擡起握刀的右手時一個側身,驚險躲過朝腹部緻命的一擊。她左手一個格擋順勢挾制住蔣凱傑持刀的手,右手一招擒拿,卻被蔣凱傑一個後閃躲過了擒拿。右手被鉗制住的蔣凱傑将刀在掌心調轉方向,一個反刀過去迫使簡琳钰不得不松開手,而她擒空的右手一個收回卻撞上了蔣凱傑曲肘的右手。随着一聲悶哼,刀子已經刺入蔣凱傑的心口。
倒在地上的易潇雅眼神逐漸失去聚焦,眼睛裡倒影着倉皇失措的簡琳钰。剛剛還簇擁在婦女旁邊的三兩醫護人員眨眼都不見了,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專注于蔣凱傑的簡琳钰也沒有覺察分毫。
“嘀嗚嘀嗚嘀嗚…”
兩三輛警車從祁婉面前過去,祁婉心裡莫名的不安,她攥緊裝飲料的袋子提手,朝着警車去的方向疾步如飛。
轉過兩條街,穿過一條巷子,祁婉看見一個人群圍湧的拐角。她定了定心,邁着沉重的步子上前,遠遠從人群的縫隙中觑見了易潇雅倒在地上那張依舊俊秀卻毫無生機的臉。
“砰當”
在嘈雜人群中飲料掉在地上的聲音微不足道,祁婉撥開警戒線外圈的人群,看見了同樣倒在地上的吳友靓,還有一男一女,簡琳钰魂不附體地站在在旁邊,手腕、牛仔外套的衣角都染上斑斑血迹。十多個分工務職的警察正在勘測現場,有兩個正向簡琳钰走去。
“簡琳钰!”祁婉鼻子吸了吸氣,大聲喊出她的名字,細聽卻帶着一些顫音。
往常充滿活力的那張臉此刻都褪色了些,再也不是簡琳钰讨厭的深銅色,簡琳钰已經紅腫的眼眶繼續流着淚:“祁婉,不是我殺的。”
那一天,四個神采飛揚的警學生,一個身亡,一個住院,一個進了警局,還有一個在外東奔西走。
接下來的兩天,祁婉單人獨馬地去走訪調查,卻始終沒有一絲簡琳钰所說的醫護人員的痕迹。她相信簡琳钰的話,卻不相信那個在醫院醒來後咬定是簡琳钰殺人的吳友靓。
警局外,一個風燭殘年頭發花白的老人像警校裡托盤天平的雕塑一樣就靜靜地立在黑色的鐵門前。
簡琳钰的父親,年輕時候電路檢修工作時無意中觸電,幸好被人發現,命雖然保住了,但智力卻停留在了十歲之前。這些年來,簡父簡母形影不離,隻能做些體力活,好不容易把簡琳钰供上大學,卻發生這樣的事情。
老人不知道在門前站了多久,祁婉探望完簡琳钰出去的時候,簡韋林就倒了了下去人事不省。送進醫院,醫生查出是肝癌晚期,就這兩天了。
祁婉本來想瞞着簡琳钰,但最終還是告訴了她。在警局的批準下,簡琳钰見到了簡韋林的最後一面。病床上的雖然智力低下,卻在看見簡琳钰那憔悴的臉時紅了眼睛。
最後,祁婉幫簡琳钰安葬了雙親。
一周過去了,祁婉能查的都查了。醫院救護車出警記錄、幾條街乃至醫院周邊的監控她都去查了,卻沒有任何線索。
最後,這次案件被定性為“醫鬧蓄意殺人案件”。罪犯簡琳钰因死者簡蓮君(罪犯生母)預謀行兇蔣凱傑,被蔣凱傑防衛過當緻死而意外緻死蔣凱傑且主觀認錯态度不良,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二年級警校學生易潇雅因勸阻死者簡蓮君和死者蔣凱傑被蔣凱傑過失緻死,被授予見義勇為獎,給予其父母撫恤金。
祁婉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無能為力的感覺,什麼樣的通天手法把這一切痕迹都抹得幹幹淨淨。還有那個曾經一起玩笑的吳友靓,一個月來裝聾作啞,月底傳來消息說她就要轉學了。
祁婉感覺自己就像處于一張密不透風的細網之中,醫院、警局、無友靓,共同織出了這個所謂的真相。他們的背後是什麼,祁婉不敢深想。
七月的最後一天,祁婉頹挫地進了監獄大門,她努力做出一張讓人安心的樣子,卻被眼睛出賣給了簡琳钰。
“祁婉,不用查了。”
祁婉本就破綻百出的笑容頓時碎落,她低着頭突然不敢直視簡琳钰的眼睛。安慰的話從上個月一直說到現在,她拼盡全力卻連一點突破口都沒有。
牆上的挂鐘一分一秒地走着,在探監時間即将到的時候,簡琳钰說:“祁婉,或許你不适合我們這個專業。”
回到學校後的祁婉徹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她就去提了退學申請。家裡人知道後,考慮到她可能是受到的打擊太大了,本來就不樂意她選這個專業,樂見其成地同意她退學。而後又暗中聯絡了人,最後安排祁婉去宜明市把剩下的兩年念完。
祁婉覺得自己現在需要一瓶酒,好借給自己一點勇氣。她呆呆地看着那床上那本筆記,或許不甘心,不相信,又或是柳姝驅使她重新走了過去拿起它翻了開來。
“又是新的歲末年初,隻有不到6個月的時間了。祁婉,希望你新年快樂。
流水似長歌,一弦又易年。——2009年12月31日”
“倒計時隻有三天了,分别總是要來臨的,不是嗎?去年秋,你陽光滿面地問我,我以後想做什麼。秋天的風很涼爽,光照也很舒适。那天的你是那麼地溫暖、耀眼,就應該做一個太陽高高地挂在天上,讓大地充滿陽光。可太陽卻不能獨屬于一個人,更不能被污染,所以鬼使神差下我說我想當警察。
我不喜歡反問,因為覺得反問了就像是秘密信息的交換一樣,而你也沒有再像之前一樣主動說出你将來的打算。
馬上就考試了,祁婉,你以後想做什麼呢?或許,我得不到你的答案了,祝你高考大捷。
于道各努力,千裡不同風。——2010年6月2日。”
“柳姝,所以,你是覺得我适合做警察嗎?”祁婉喃喃出聲。
“你又把我繞了進去,我以為你想當警察,所以我考了這個專業,想着總有一天,我們能再見面。卻沒想到,原來你的意思是這樣,我果然不夠了解你啊。”
“不過,我不會再逃避了,這七年的空缺,我會一步一步走回去,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