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可以要一本你的教材嗎?”付冬盈在那天後就注意到史智蘭的變化了,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卻又無法做到遠離。史智蘭主動來聽她的選修課,這讓她很意外,幾乎每一節課都有她,哪怕是和她的主修專業撞課了她也仍然選擇來聽自己的課。
看着眼前的人,付冬盈覺得或許最開始的認識就是一個錯誤,她不适合,但她還是把自己的那本教材給了她。
兩人肩并肩又走到了圖書館後面的公園。
“你覺得那本書怎麼樣?”
史智蘭偏頭看着她,兩條白色的眉毛彎出一點弧度。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看的那本《天才在左瘋子在右》。”
“天才是是被社會認可的瘋子。”
聽見史智蘭的回答,付冬盈輕笑出聲,換别人來可能以為她聽見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但是史智蘭知道,這是代表和她心中認同的看法感到愉悅。“那你覺得抑郁症是病嗎?”付冬盈又抛出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史智蘭沉默了很久都沒答上來。付冬盈收起了嘴角的笑,眼神也逐漸變成海一樣平靜,她擡頭看了看烏雲滿布的天空,“你知道為什麼月亮代表憂郁嗎?”
“因為它是一具屍體。”
付冬盈對她的說法感到新奇,不,準确的來說是她又一次說出了自己想說的,她眼裡露出了看待同類的眼神:“早在20億年前,月球内部能量就耗盡了,現在我們看見的隻是一副軀殼。”付冬盈收回了視線重新看向天際,“明明月亮的光芒也是來自太陽,可是為什麼喜歡月亮的人更多呢?”
史智蘭看着她的側臉,突然覺得付冬盈非常地孤冷,就像她剛剛說的月亮一樣。
不等史智蘭回應,付冬盈側過臉對上她的眼睛,原本柔和的音色此時變得無比冷冽,她一字一句回答道:“因為月亮象征着死亡,而人,天生被死亡所吸引。”
史智蘭從她的眼睛裡面看見了沉寂的黑暗還有一種躁動不安的欲念,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後踉跄了一下,讓她差點摔倒。
“老師。”史智蘭的聲音都把自己吓了一跳,因為很少和人說話,所以音色本就偏低沉沙啞,但是此刻裡面還有一點顫音。
付冬盈無論從聲音還是史智蘭的眼睛裡都看出了眼前人對自己的害怕,她蓦然後退一步,眼睛裡像裝滿晨星一樣,語調輕快地像在說一件值得讓人開心的小事:“你知道你爸媽是怎麼死的嗎?”
史智蘭那張因為白血病本來的白的不正常的臉因為話題的跳躍,一下子變得肅穆起來。從小到大,為了她的病,父母勞心勞力地幹活掙錢,直到去年在工地上意外摔死。
父母死後,史智蘭就放棄了治療,她對于活下去并沒有多重的欲念,如果不是父母自己可能早就死了。史智蘭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付冬盈會突然提起他們,但是根據她剛剛的表現來說,史智蘭心裡在下意識抵制她即将說出的話,她默然把頭低了下去近乎祈求,“不要說。”
但是付冬盈就像披着天使外衣的惡魔,“你以為我要說他們是因為替你掙錢治病才死的嗎?不不不,如果沒有你,他們為了生存也要做工,我要說的是他們其實是在工地上被人推下去的。”耳邊傳來的笑意讓史智蘭升起一股惡寒,緊繃的身體也在微微顫抖,她閉上眼睛擡頭仰望天空,眼淚卻從眼角劃落。
付冬盈卻像看不見一樣以史智蘭為中心繞起圈子來,“在學校外面,我開了一家心理咨詢室。上周,我有一個特殊的病人,他找我看病卻又什麼都不說,于是我把他催眠了,知道了他心裡的那個秘密。”
“因為工地的老闆拖着工錢不發,所以他們一堆人商量出讓人去工地頂樓用跳樓來恐吓老闆發工錢的辦法,你爸媽去了。”
付冬盈站定在史智蘭面前,像是在說童話故事一樣,溫聲細語地抛出平地驚雷,“可是不見血的恐吓等于小孩過家家,為了能拿到工錢,你爸媽成為了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