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馬上就給您煮下去,待會就能送到。”盧方走到身前,連忙又将銀子接過,拍着胸脯應道。
男人聽到他的承諾,略微點了點頭,眯着眼睛笑道:“還是你識相些,那我也便先回去了。”
待人走遠,黎書禾急道:“舅舅,您怎麼應下了!晌午的時候客人最多,咱倆哪裡走得開?”
盧方将銀子掂了掂,足足快有一兩了。他趁着周圍沒人,偷偷地又将這錠碎銀塞到了黎書禾手中:“你自己收好了,這算是意外之财。”
他幫着一起将面和雲吞下到鍋裡,又道:“趁着現在沒多少食客我們抓緊把料備好,我腳程快,趕一趕來得及。這白得這麼多銀錢呢,咱不能跟銀子過不去。”
黎書禾手裡捏着這粒碎銀,見着盧方手腳并用地調着佐料,心中湧上一股暖流。
舅舅肯定是聽到舅母中午說的那些話了,這才想着讓她自己也能多攢點銀錢傍身。
她也不再推辭,隻将這粒碎銀貼身收好,又跟着繼續手上的活計。
那男子許是個熟客介紹來的,竟還點了幹拌的,更是要做得好些,不能砸了招牌。
一雙筷子夾起一團拌好的餡料,往那薄如蟬翼的面皮上一抹,左手幾根手指跟着一攏一捏,還沒等人看清動作,木盤上就挨個碼好了一排雲吞。
再等鍋裡的水咕噜咕噜冒泡了,将雲吞投進鍋裡。片刻後,細膩的面皮包裹着鮮紅的肉餡在這滾燙的熱水裡浮起,甚是賞心悅目。
而另外幾個碗裡早已灑上豉汁、茱萸末、醬料,又加了蒜泥和些許白芝麻,再淋上一勺熱油。
“滋啦——”
瞬間,芝麻的香、茱萸的辣、蔥蒜末的鮮,又帶着熱油滾燙的焦香,全都交織在一起在空氣中炸開,霸道濃郁,引得不少路人都往這邊擡頭張望。
“好香!”盧方聞着香味又深吸一口氣,“雖說早已嘗過這些佐料混在一起的滋味,但每次聞到還是忍不住冒口水。”
黎書禾笑道:“左右不過是些簡單的配料,阿舅若是喜歡吃,我便将方子寫了給您。”
盧方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阿舅隻是聞到又有些餓了,沒有要你方子的意思。”
他對自家阿耶的手藝是再清楚不過的,雖吳氏常念叨着盧阿翁偏心,定是将祖傳的食譜給了小妹,但若真有這種食譜,他們一家以前何至于每日起早貪黑地支一個小攤子?
黎書禾笑笑沒有再說。
雖說舅母吳氏苛刻,盧家舅舅在家裡又做不得主,但他對她這個甥女确實是沒話說。
不過一道調料的方子而已,若能讓盧記食肆的生意能好些,舅母大概也能對阿舅會面色和悅一些。
盧方将碗筷都擺在一個竹籃中,又将湯底全都舀進一個瓦罐裡,準備到了那兒再單獨澆上。不然隻怕到了蘭香院,面坨了不好吃,還壞了現在好不容易打出去的招牌。
等全都收拾好後,盧方手上提着兩個竹籃就往外走,一邊趕路一邊回頭說道:“禾娘,你且一個人撐一會兒,阿舅馬上就回來。”
黎書禾點點頭,手上的動作更加快了起來。
......
眼瞅着就到了晌午。
方才那一手熱油激起的香味還在空氣中揮散不去,又引了不少食客前來。黎書禾這廂忙得不可開交,見着自己的舅舅還沒回來,又在心裡盤算着時間。
奇怪,離盧方走時已經過去了約莫一個多時辰,不是說離得近?怎會過了這麼久還沒回來。
她心裡打着鼓,又不好在面上顯露出來,是以手上的動作就慢了些。
這一慢,便有人催促起來:“小娘子,怎得我的那份還沒好嗎?都已等了許久了。”
黎書禾倏然回神,露出個赧然的神色,歉聲道:“實在是不好意思,馬上就好了。”
隻得暗自壓下心神,緊趕慢趕地碗面擺在等候已久的食客面前,又強撐着笑臉送了幾碟小菜:“今日有些忙碌,照顧不周,還請幾位郎君和娘子們見諒。”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就算是看在這幾碟小菜的面上,本已不耐的那幾名食客,臉色也稍稍緩和了一些。
無甚地擺擺手,反而寬慰她道:“無妨無妨,我再多等一會兒便是。”
一名眼熟的常客見狀,疑惑地問道:“怎麼今日隻有小娘子一人?盧家掌櫃呢?”
黎書禾扯着面條,又用手肘擦了擦汗應道:“阿舅去河濱坊那邊送東西了,應是馬上就會回來了。”
“河濱坊?!”那名常客驚呼一聲,直直地站了起來,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我剛從那邊過來,那邊的蘭香院發生了一樁十分慘烈的命案,現下京兆府還有大理寺的人将那兒圍了個水洩不通,那屍體的模樣着實恐怖......啧啧。”
他搖了搖頭,似是不想再回憶起那可怕的事情。
轟一聲——
黎書禾隻覺得天旋地轉,連帶着耳邊的話也聽不清了。
蘭香院,命案?!
那她的阿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