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滾師傅輕輕“嗤”了一聲,又昂着個頭顱對旁邊的雜役吩咐道:“去跟覃采買說一聲噻,人到了。”
等候的時間,又有兩人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好在大理寺食堂的油燈夠亮,黎書禾也看清了周圍幾人的神情。有不屑一顧的,有等着瞧好戲的,也有不懷好意的,就沒有幾人是對她熱情的。
看來不管在哪裡,每個地方都是有各自的小團體的。要想在這食堂站穩腳跟,還是要拿出一點真本事來。
他們口中的覃采買匆匆而來,環視四周一圈,又清點了一番人數,然後才轉身對黎書禾介紹起食堂的人員:“這位是負責朝食和暮食的王師傅,負責午食的劉師傅,還有專門負責監牢裡獄卒和犯人夥食的黃師傅。”
黎書禾對着幾位一一見禮。
覃采買又交代着:“我主要負責大理寺食堂的采買一職,隻不過現下食堂主廚之位空缺,我也就暫時負責這食堂的一應事務。”
黎書禾又認真地在心裡記下。
任何地方的采買都是不能得罪了,因為他關乎着一個廚師做菜時能選到多少食材。
覃采買又道:“今日的考校我因着有事沒能參加,也不知道你的本事如何。”
他朝着王師傅指了指,将臉側向黎書禾,問道:“現下食堂既然多了一位師傅,便一人負責一餐,順便也調整一下次序。”
“黎師傅負責朝食,王師傅負責午食,劉師傅負責暮食。你們可有意見?”
“沒意見。”王、劉二位異口同聲道。
黎書禾也應道:“我也沒意見。”
說完,那位劉師傅還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
誰都知道朝食就這麼些花樣,左不過白粥饅頭,馎饦胡餅,一般住外頭的那些官員們來上值時大都還會在外頭自個兒買點吃食帶來吃,是以造成的浪費最多。
這位黎娘子既然接手了朝食,算是替他們擋了一災,想必月底考核時,該是她墊底了!
王、劉二位見她不推托,頓時歇了為難她的意思。覃采買也覺得她應得爽快,倒是個識相的,臉色也緩和幾分。
他向黎書禾又指了指身前那一排雜役,說道:“一位掌勺師傅能有兩名幫廚,黎師傅可以在他們中選兩名,記在你的名下,工錢就按幫廚的算。”
話說完,那群人中有幾人眼睛亮起,紛紛看向她,恨不得回到前頭那會兒,對她恭恭敬敬的。
黎書禾上前選了兩人,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男孩是她剛踏進廚房時唯一一個給她遞了條凳子的掃地雜役,女孩是方才等候時給她遞了一杯茶水的刷鍋小工。
這一凳,一茶,是她初來這食堂時,唯一對她散發出善意的兩人。
覃采買見狀也沒插手,隻問了兩人名字,又囑咐一聲:“待會兒自個兒去錄事那登記,每月多領五十文工錢。”
兩人臉上一喜,連聲道謝,又沖着黎書禾認真行了一禮。
覃采買打了個哈欠,拍拍雙手,起身準備離開:“天色不早了,今兒便先這樣。”
“黎師傅,”他走到門檻時又偏頭喚了一聲,“這每日領取的食材都是有數的,您待會兒可得仔細去看看,提早把明日朝食需要的食材備好咯——”
黎書禾莞爾一笑,兩個梨渦明晃晃地挂在臉上:“多謝覃采買告知。”
......
這頭,崔小篆把一堆案卷收拾整齊,遞交給了呂一璋。
崔小篆疑惑道:“陸少卿怎麼突然要看這些卷宗?我看着好多都是已經結案許久的。”
呂一璋聳了聳肩,示意他不要多問:“陸少卿吩咐之事,我們照做便是。”将案卷按時間分好,又問了他另一個問題,“聽孟重鈞說已招道新來的掌勺師傅,手藝如何?”
不說還好,一提這個崔小篆就無精打采的,一股子怨言:“你怎麼把這等大事交給老孟去辦!”
呂一璋暗道不妙,仍耐着性子問道:“可是出了什麼差錯?”
崔小篆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還說呢。方才我聽今日值守的差役說了,新來的掌勺師傅是個女娘子!而且看着年歲就不大,料想手藝也不會好到哪去。”
他目光幽幽,痛心疾首:“你想想老孟是什麼人啊!保證是見着這娘子可憐,一時心軟便将人留下了。”
“得了——以後啊,咱還是得過苦日子!”
不應該啊!呂一璋在心裡又琢磨着,這孟淮雖說對着女娘子們确實格外心軟一些,但這可關乎着大理寺衆人的溫飽問題!
這孟淮,總不至于在這事上坑害他們大家吧?!
崔小篆耷拉個腦袋,一臉生無可戀:“别不信了,我還特地差人去問了,這女師傅,今日考校時做的是一碗面!你說說,除了那日我們吃的那碗雲吞面着實不錯,平日裡那些,怎的有資格來當這掌勺師傅?”
聽他這麼一說,呂一璋也算是徹底死了心。
是了,面食最為簡單,是以外頭小事攤上賣的最多的就是镈托湯面。
這孟淮究竟是怎麼回事!把這麼重要的差事給辦砸了!趕明兒碰見了,非得說道說道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