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燙到,施輕語瑟縮了下,卻也沒躲,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這麼望着他,有點疑惑。
許硯對上她漆黑的眼眸,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正打算收回手,施輕語偏頭上前,把脖頸往他眼前送了送。他又聽見了一聲很輕的鈴音,同時響起的還有她清淩淩的聲音:“脖子上沾到東西了嗎?”
并沒有,許硯回過神,仔細看了眼發現那是顆小痣,鮮紅的一點,落在她靠近動脈的地方。她往常一直散着發,所以他從沒發現。
殷紅的小痣落在她瓷白的頸間,像是紅梅落雪,叫人總忍不住往那裡看。
這個顔色果然很襯她。
許硯挪開視線,目光被她頸間的項鍊吸引,跟普通的項鍊不一樣,這條項鍊很長,由紅白兩種顔色的珠子穿成,長長的珠串一直垂到腰腹處,後背也有一條長長的珠串,珠串尾端銜接流蘇的地方有一個淺金色的鈴铛。
沒來由地,他突然很想撥弄一下那個鈴铛。許硯眼神頓了下,收手後退,企圖用拉開的距離提醒自己别手欠。
然而幾乎是他剛退開,施輕語就湊了上來,她頂着一張沒什麼表情的臉,語氣卻很是誠懇,“我能拍張你的照片嗎?留個紀念。”
許硯并不讨厭拍照,但沒有人會來問他能不能拍,大家都默契地選擇背地裡偷拍,天真地以為靜音模式下關上閃光燈他就發現不了,像不遠處那幾個手機鏡頭就沒從他身上挪走過的人。
當然不來問他的最大一個原因還是:就算問了,他也不會同意。
許硯腳步一轉,留給那幾個鏡頭一個背影,“隻拍我嗎?可我也想留下關于你的紀念。”
施輕語眨了下眼,“那……我也給你拍一張?”
想起之前在她書桌上看到的各種合照,許硯狀似無意地說道:“要是能用一張照片裝進我們兩個人就好了。”
一張照片,兩個人……
施輕語略一思考,“這好辦,我們站一起拍一張。”她轉過身,打開相機擡起手臂,但由于她和許硯的身高差,鏡頭裡隻能裝進許硯的半截下巴。
在踮腳和讓他彎腰之間短暫猶豫了一秒,施輕語果斷轉頭想讓他配合一下,然而就在她轉頭的一瞬間,許硯恰好彎下身子,兩人的距離一下拉得很近。
那張好看到天怒人怨的臉就這麼怼到了施輕語眼前,細膩白皙到沒有任何瑕疵的臉蛋離她不過兩厘米,呼吸間滿是雨後林間的清新氣息。
兩人均是一愣。
許硯看着鏡頭裡的施輕語,緩慢地眨了下眼。
施輕語則近距離盯着他的臉頰出神,皮膚好白,還嫩嫩的,好像她小時候愛吃的牛奶布丁。
鬼使神差地,她想嘬一口。
施輕語向來是個想一出幹一出的主兒,就在她鬼迷心竅地往前湊時,許硯一下直起身,“抱歉,我是不是離你太近……?!!”
他話沒說完就被施輕語拽了回去,剛拉開一點的距離又重歸兩厘米,或許更近。少女的鼻尖若有似無地蹭過他側臉,許硯僵直了身子,不敢動彈。
“……”
施輕語咬着舌尖,好險把那句等等我還沒嘬到咽了回去,還好她隻是手快而不是嘴快,美色所迷下親人未遂她還能狡辯,這話要說出口那就是純耍流氓了。
但,她要怎麼解釋這下意識把人拽回來的舉動?施輕語默了下,抓着他領子的手慢慢往上,在他臉上胡亂一抹,“我看你臉上有東西,給你擦擦。”
許硯被無意蹭到的喉結上下一滾,“謝,謝謝?”
“客氣。”施輕語沒事人似的收回手,隻有她知道自己平靜的表面下有多心虛,心虛到她恍惚間都聽到了心髒在胸腔裡極速跳動的聲音,咚咚咚咚,一下接一下,又急又重地在胸口亂蹦。
她面無表情地轉過臉,看見手機鏡頭裡動作親昵的兩人,好像,是有點近了。她手勁兒不小,那一拽直接把許硯拽到了她肩頭,少年寬大的身形能很好地将她圍住,從鏡頭裡看就像是她依偎在許硯懷裡。有點,不太對勁。
過近的距離讓她有點擔心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會不會被許硯聽到,施輕語做賊心虛地捂住胸口,掌心下的心跳雖然急促,但跳得好像也沒有她聽見的那麼快。
那心跳聲該不會是……
“咔嚓。”
響起的快門聲打斷她的思緒,施輕語回過神,見許硯收回按快門的手,指尖拂過她指節,屬于他的氣息一下褪去,他退後一步,呼出一口氣。
施輕語沒再聽見那急促的心跳聲,掌下的心髒卻還在歡快地蹦跳,她緩慢地扭過頭,對上許硯垂落的目光。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交彙的目光中滋生,萦繞着某種說不清,又道不明的奇怪情愫。
最後還是許硯先錯開眼,聲音沒了往常的清越,“剛沒太仔細看,照片拍得怎麼樣?”
“還…行。”施輕語調出照片看了眼,雖說兩人都不在狀态,但硬件條件擺在這兒,想醜也不太可能。
許硯聞言往她這裡稍稍側過頭,施輕語也配合地把手機轉向他,照片上女孩兒神情淡漠,眼睛卻亮,長而卷翹的眼睫順着眼尾微微上挑,漆黑的瞳孔淬了一點光便亮得驚人,一眼就能望進人心裡。
他看了會兒,“照片能發我一份嗎?”
“當然。”施輕語手上一劃,手機退出照相模式回到主頁面,背景壁紙暴露在許硯面前,她還毫無所覺地左右滑動着,找到微聊軟件正要點下去時忽然和壁紙上的許硯對上眼。
“……”
新年,寺廟,竹林和光暈下回首的少年,死去的回憶突然攻擊她。她第一次見到許硯時無意間拍下了張照片,因為好看被她拿來當了半年的壁紙。
雖然被應用軟件擋住些許,但不難看出壁紙是誰,尤其,在壁紙本人看來。
施輕語明顯感到身邊的人一僵,她木着張臉,感覺今天有點兒背。
先是色令智昏下差點占人便宜,後腳又被他看見自己拿他照片做壁紙。
她本來不覺得這有什麼的,但被本尊看見就莫名多了一絲絲羞恥。而且這張照片雖然是不小心拍的,但許硯本人并不知情,現在被本人撞見了,她是不是得先解釋一下這照片的來曆?
要怎麼說呢?說其實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見過你了?施輕語思考着措辭,頭一次感覺不好開口。
手機在沉默中自動息屏,黑屏倒映出和壁紙同樣的臉,帶着同樣的錯愕和些許驚訝,溫和明淨的眼眸裡有着施輕語讀不懂的情緒。
壞了,許硯不會覺得她是個變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