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湛一看見他,胸口就忍不住來氣,于是不禁又落了筆,俊容凜冽,有些厭煩地冷聲道。
“而且居然還不等通報,就擅自闖進來,如此膽大妄為,沒有教養,真當朕的含光殿是你家後院,任你來去自如嗎?”
他一看見他那張與大哥過于相似的臉,就不禁想起當初慕君和他的兒子是如何悲慘離世的,當真恨極了他,更恨不得親手打死他,好為他苦命早夭的孩兒神愛報仇雪恨。
這個罪魁禍首,上回慕君受傷,沒顧得收拾他,被他僥幸逃過一劫,沒想到這畜牲居然還敢來!
慕琬來之前也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九叔肯定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看,他可以忍受他的謾罵,甚至是诋毀侮辱,但唯獨‘教養’二字,刺痛了他的心。
他本來有教養自己的母親,卻被眼前這人奪走,成了喪父失母的孤兒,是他搶走了他的母親,如今卻恬不知恥地反過來,責罵他沒有教養。
他做得過分嗎?他隻是想找回自己的母親,究竟是誰仗勢欺人,欺辱孤兒寡母,更可惡一些!
如果他的父皇還在,絕對不會讓他們母子落到這種任人踐踏的地步。
自卑與痛楚,還有不甘,不禁瞬間又湧上他脆弱的心口。
如果他的父親當年沒有被膳奴刺殺,如今身着皇袍坐在皇位上的人,會是他的父皇。
他才是文襄皇帝的嫡子,如果不出意外,更會是大齊的新主人。
分明是他鸩占鵲巢,奪了父皇的江山不說,如今又來搶奪他的母後,他憑什麼看不起自己?他又是什麼好東西?
他有什麼資格,高高在上地俯視自己?是他偷了本該屬于自己的江山,如果父皇沒死,以他的行九序位,永遠也爬不上這至高無上的皇帝寶座,他不過就是一個坐享其成的謀逆者,憑什麼還有臉問他為什麼擅闖進來?
“臣為何會來這裡,九叔你當真不明緣由嗎?”
他面色隐忍愠怒,不禁也又義正言辭地回擊他道。
慕湛聽罷,瞬間目光一冷。
“臣頑劣,還請九叔歸還我母親,令我們母子團圓,我母後自會教養我,母慈子孝,不會再來給陛下增添不快!”
還不等他說話,慕琬隻是又凜然跪下道,身姿矜貴,不畏懼分毫。
慕湛簡直快要被他的膽大妄為氣炸了,他猛然起身,拔出後方牆上懸挂的環首刀,怒氣沖沖去到他的面前,然後用刀柄狠狠敲他的肩背。
“朕對你客氣一點,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放你一馬,沒找你算賬,你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竟還敢來?!”
慕湛手上越打越兇,回想往事,新仇舊怨,簡直忍無可忍,不禁也勃然大怒,與他徹底翻臉诟罵道,“你自己做過的孽難道忘了嗎?竟還敢有臉陰陽怪氣地指責朕?是誰那日跑去昭信宮痛罵自己的母親,害得慕君早産又棄養了我們的孩子,你這個不知好歹的不孝子!你害死了朕的兒子,朕簡直恨不得親手打死你,為我孩兒報仇雪恨!”
“什麼?!”
本來一直忍痛不肯屈服言語的慕琬,在聽他說完後,不禁又目露驚異之色。
“你當然不知道,你這個畜牲!朕顧及慕君身體,一時分心放你一馬,饒你性命,匆忙給神愛下了葬,更封鎖了消息,秘不發喪,本想就此息事甯人,隐忍了事,你竟不知感恩,反倒越發變本加厲,想要跟朕對着幹,令慕君遠離我,真是該死!”
他不禁赤紅着雙眸,繼續沖他怨恨憤怒地咆哮道,“你現在還有這條命跟朕叫嚣,僅僅隻是僥幸,是因為朕的仁慈,因為朕愛你的母親,你懂不懂!你竟還敢來插手我與慕君的事,我看你簡直是活膩了!想死嗎?想死朕這就成全你!”
随着他歇斯底裡的暴怒聲,下手不禁也越發狠毒,直到看見慕琬潔白的衣衫上透出血迹,開出一片暈染觸目的凄豔紅花,他才不禁又慘白着臉色,顫顫停了手。
再繼續下去,他怕自己真的忍不住打死他。
慕湛感覺自己已經筋疲力盡,從未像現在這樣累過,慕琬後背上觸目驚心的紅,不禁也如禁忌般灼燒了他的眼。
剛才氣急交加,情緒過于激動,如今突然停了下來,他不禁又感覺自己頭有些眩暈,眼前也不禁泛白,冒了金星。
額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他面色蒼白,如缺氧一樣貪婪大口地喘息,就連腳下都有些虛浮,連忙用劍支撐起沉重的身軀,然稍微緩解片刻後,他就又指了倒在血泊中痛苦不已的慕琬,艱難匆匆地命令侍從道,“快,将這畜牲擡出去繼續打,别讓他的血弄髒了朕的大殿!注意别打死了,朕要讓他活受罪,就像朕一樣,一輩子都帶着痛苦活下去!”
“——九叔!”
見他如此心狠手辣,不念親情,慕琬染血的面上,不禁又紅了眼眸,隻又目光濕潤地看着他,目光凄凄地悲恨喊道。
而這一聲九叔,卻是未曾喚醒他的一絲良知親情,反倒如諷刺嘲笑般,聽着格外洶湧刺耳,更如針紮一樣,尖銳刺激了他本就激動敏感的神經。
“你叫我什麼?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喚我作叔!”
他隻是又目光怨恨地看着他,繼續痛罵道,“當年金鳳台上,慕洋打我時,你就在一旁看着,竟不來救我!你有真心把朕當作叔父敬重嗎?你小時候朕還抱過你,你對朕卻全是虛情假意與利用!不止害死朕的兒子,還挑撥離間我與慕君的感情,無情無義養不熟的白眼狼,你憑什麼喚我作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