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怯不想面對,卻又舍不得她。
最終,他還是又鼓起勇氣去見她。
踏入寝殿,隻見宮女們正在替她換藥。
他悄悄靠近榻邊,隻見她正趴着,臉側向另一邊,剛好看不見他。
衆人正要掀開她的上衣,為她重新上藥,忙碌側眸間,偶爾瞥見了他,連忙慌張要給他行禮。
慕湛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見沒驚動她,這才眼神示意她們都下去。
見皇帝下了命令,殿内負責侍奉的宮人們,便都誠惶誠恐地離開了,最後隻剩下了他們兩人。
慕湛輕輕在床沿邊坐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掀起了她後背單薄的衣衫,除去舊的紗布,然後一道道刺目的傷痕便露了出來。
他望着那些傷痕,覺得自己的心不禁也跟着那一道道駭人的痕迹而痛了起來,鬼使神差地,他又忍不住伸出指尖,輕輕去觸碰她背上的傷痕。
指肚碰觸的瞬間,他便感受到了她的一絲戰栗,随即便聽見虛弱的她難耐忍痛的輕吟聲,盡管微弱,卻也還是又令他瞬間清醒。
收起記憶破碎零落的傷痛,他不禁又開始專注于為她療傷,将藥仔細輕輕塗抹于她後背的傷處,便速戰速決,開始笨手笨腳地包紮起來。
他沒有伺候别人換藥的經驗,所以最後包紮完成時繃帶緊得并不是太服帖好看,但應是無礙。
見她沒了動靜,許是已經痛累得睡着了,他便也又為她合上中衣,然後仔細蓋好了錦被。
确定無誤後,他折騰一番,不禁也感覺有些累了。
其實他身上的傷還沒痊愈,像是行走照顧她這些平常基本瑣碎的小事,對于現在虛弱的他來說,做得卻是十分吃力。
他想躺下休息一會兒,卻又怕上榻動靜太大,再吵醒了她。
然而好不容易鼓足勇氣過來一趟,讓他就這樣靜悄悄地來,又無聲息地走,他又覺得十分不甘心。
思來想去,他不禁又坐在了床榻邊的台階上,然後就這樣斜倚在她的榻前,靜靜看着她入睡。
盡管看不到她的臉,但僅僅就是這樣安靜在她身後守着她,即便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他也還是感到了一絲安心。
其實他并不是很放心現在的她。
回想之前的互傷與兇險,他不禁感到些許後怕,其實他現在的心理很複雜,就像慕瑜說的,會擔心她醒來時看見自己又被刺激到,會鬧着想要殺了他,亦或者再想不開去自殺。
他還不想死,他更不想要她出事。
然而就算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撐不住睡着,再醒來時,更不知道自己已經睡了多久了。
睡夢中,仿佛一隻溫柔的手在觸摸他的臉,等到蘇醒時,才又後知後覺,感到心裡空落落的,有些悲涼。
他趴在榻前,緩緩睜開了眼睛。
緩緩擡頭,隻見她已經起身,目光靜靜地倚靠在枕上,不知看了他多久。
他見她面上無悲無喜,仿佛對自己早已經心灰意冷。
看着她眸裡平靜無波瀾,竟有幾分佛祖看破紅塵的悲憫神性,慕湛面上不禁又流露出一抹愧色,随即伸手抹了把臉,以掩蓋此刻内心的緊張與不自在。
最近他的睡眠不是很好,沒想到竟然睡着了……也許這種悄無聲息心理上的折磨,也将他變得有些神經兮兮,不太正常了。
“你困了,為何不上來睡?”
她卻是又打量着他略顯慌亂狼狽的神色,隻是又不冷不熱地詢問道。
“難不成……是怕我殺了你?”
突然,她不禁又莞爾一笑道,眉眼頗有些諷刺,“原來你也會害怕,你不是不怕死嗎?”
慕湛聞言,面色不禁一冷,隻是又語氣淡淡地狡辯道,“我隻是怕你我去了地下,你會無顔見我大哥。”
“……”
“反正要死你我就一起死。”
見她眉眼變得淡漠,更不說話,明顯是被他的話傷到,更觸景生情,他不禁内心又突然來氣,便又隐隐威脅道。
“你換個花樣,别總是這樣對朕冷冰冰的,若是跟其他女人一樣卑微侍奉,指不定我還能哪天早點膩了你。”
他隻又故意跟她較勁道,慕君頓時又感覺心裡很累。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天會跟他演變成如此敵對緊張的模樣。
這種結果,并不是她想要的。
“你放了我吧。”
她不禁又與他好好說話道,在這種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下,難得耐下心,想與他講講道理。
“讓我出宮,我可以不殺你,你以後也别再來找我,從此以後,你我恩斷義絕,情怨兩消。”
慕君這次差點‘死’過一次,劫後餘生,倒也有些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