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瑜記得很清楚,那是瓶通體漆黑的瓶子,上面帶有酒紅色封蠟的波爾紅酒。
可眼前這個卻是康頓紅酒,價格雖差不多,可根本不是他們當初埋下的那瓶。
段瑜和沈淩柯對視一眼,又心思各異的分開實現。
段瑜十分肯定,埋在自家後花園很安全,并不會有人那麼無聊的挖出來偷換紅酒。
他提起瓶身拿出來,就看到底部壓着一張白色的信封,他拿起,順勢打開,熟悉的字迹映入眼簾。
竟是他自己的筆迹。
--蔣延這個煩人精纏着我一下午,非要我在埋一瓶等到我們八十歲的時候拿出來,甚至将酒都準備好了。
--啧,他真的像個粘人的牛皮糖,好吧,這兩天看他被爸媽支使的像頭牛一樣,作為獎勵,我答應他的請求了。
最下面,還有一行字,那是蔣延寫的,筆體剛勁,洋洋灑灑的寫下四個大字。
--謝謝老婆。
段瑜看着信封,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充滿了戀愛酸腐味的文字,眼前的這瓶紅酒,是自己和蔣延一起埋下的?
所以,之前的紅酒是自己喝的。
段瑜懵了一瞬,完全顧不上沈淩柯越發陰沉僵硬的臉陷入自己的思緒。
他不是沒想到紅酒被人挖出來的可能,正是因為考慮過,才會邀請淩柯将那瓶珍藏十多年的紅酒挖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種,他會和沈淩柯分别的錯覺,即便五年前的自己和他是竹馬,可現在終究是有了隔閡。
他和蔣延是協議離婚,他們之間是強取豪奪的關系,自己怎麼可能會将紅酒拿出來?
可事實擺在眼前。不僅喝了他們還約定到了八十歲再取出來。
五年的婚期,會等到八十年嗎?
不會有八十年的時候,那當初自己為什麼要寫這張紙,段瑜相信,依照自己的性格逢場作戲他不會帶蔣延探索這個埋藏十多年的秘密。
唯一的可能——他認可了這段婚姻。
他想和蔣延過一輩子。
“你們在做什麼。”蔣延站在幾米開外走過來,沉着臉看向跪坐在泥土上,完全不顧形象的兩人。
“挖我和段瑜小時候埋的酒,蔣總有意見?”沈淩柯偏過視線,背着光的臉看不清他真正思緒。
小時候埋的酒,蔣延心中暗道,他停在距離兩人不遠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那瓶酒的顔色,和段瑜拿在手裡的信封。
他們在緬懷過去?
“算了,還是等到一個好日子再喝吧。”段瑜回神,将信封塞進衣兜,伸手蓋上盒子就想将箱子放回去,卻被沈淩柯一把拉住。
“本來想等到我們結婚的時候再取出來的,不過現在蓋子已經開封,若是再儲存個十年八年怕是會壞掉,不如趁着我今天生日,喝了這瓶。”
段瑜沒有聽出沈淩柯弦外之音,他不免差異的看着對方,這瓶是他和蔣延埋在這裡的,根本不是當年的那瓶,她沒看出來嗎?
“好。”段瑜低聲,起身将那瓶紅酒拿起來。
“你們先走,我将這個坑填好就過去。”沈淩柯繼續道,他唇角勾着,笑意卻是未達眼底,仔細看去,他手指緊握。似是在壓制着什麼。
段瑜心中一團亂麻,跟着蔣延一起回了别墅。
直至兩人走遠,消失在拐角處,沈淩柯猛的一圈砸在歪脖子樹上。
歪脖子樹随之晃動幾下,随後發出莎莎聲,鮮血瞬間順着樹幹緩緩流下。
他怎麼可能沒有認出來?
事實像個閃亮的巴掌落在他的臉上,将他冒出來的幼丫狠狠壓了回去,宣告者自己的出局,他和段瑜都清楚,那瓶酒代表着什麼。
他不懂,段瑜為什麼要對自己明知故問。
讓他滿懷欣喜的挖出他和蔣延埋下的酒,多麼的諷刺。
另一邊段瑜抱着手中的酒瓶,是不是的看向蔣延,最後臨近門前到底還是問道,“你怎麼來了。”
蔣延偏頭視線落在酒瓶上,絲毫不提自己怎麼在家裡等了半天見人沒回來到處找他的事,輕飄飄道:“藥在你那裡。”
段瑜聞言拍了下腦袋,他倒是忘了,不過,晚一點吃應該不影響的,難道是疼了?
心虛愧疚的目光落在了某處,蔣延身形一窒,将他的頭掰回前方,“往哪看呢?”
“你那疼嗎,要不要一會去找阮于寒檢查下。”段瑜小聲道,哪裡畢竟蠻脆弱的,要是不好使可就成太監了。
“你晚上可以檢查下。”蔣延沉聲,見段瑜瞪了他一眼,自顧自的走進别墅,原本平和的臉色也瞬間沉了下來。
段瑜走到吧台,仔細的拿水清洗幾下,打開,濃郁的酒香瞬間撲鼻而來。
勾住了原本躺在沙發上熟睡的段宸。
段宸嗅了嗅鼻子,揉搓着腦袋坐起身,“哪來的這麼香的酒?”
他懶散的走了幾步,毫不客氣的坐在吧台一旁,見到桌上的三人,整個人都清醒了幾分。
這三個怎麼又碰到一起了?
再定睛一看酒香的來源,整個人像是打了清醒劑一樣恨不得立刻打鳴。
“你怎麼把這個酒挖出來了,你不是說要等到你們八十歲的結婚紀念日挖出來嗎,這才五年就這麼迫不及待了?。”
三人瞬間看向他。
段宸實在不清楚自己的弟弟到底在搞什麼,挖出來就算了,還當着沈淩柯的面,這不是殺人誅心嗎。
段瑜:……
怎麼他哥什麼都清楚,他能說自己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段瑜沒想到好好的回憶童年為什麼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四個人,四杯酒,心思各異,相坐無言,醇香的酒水入喉,竟品出了酸甜苦辣的四種味道。
蔣延垂眸看向杯中,一飲而盡。
因為幾人都喝了酒,段瑜和蔣延并沒有回家而是在段家住了下來。
段瑜躺在床上發呆,想到揣在兜裡的紙條,他抽出來,對着燈光仔細查看。
的的确确是他的字迹。
段瑜是愛蔣延的。
這個念頭再次從腦海裡浮現,段瑜無精打采的窩在床上,如果自己沒穿過來,他們會不會過的很幸福?
而莫名其妙穿到這裡的自己,沒有記憶,沒有感情,卻一直在煩惱着怎麼妥善處理這段不屬于自己的情感。
思緒瞬間化作一團理不開的絲線,無論從哪一個點,都無法完美的解決,也或許根本沒有答案。
似是想到了什麼,段瑜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朝着隔壁走去。
“大晚上不睡覺跑我這裡幹嘛。”段宸打開門打了個哈欠。
“哥,你知道我和蔣延結婚協議的事嗎。”段瑜開門見山,絲毫不給段宸反應的機會。
“好端端的提這個做什麼。”段宸挑眉,示意他将房門關上,“怎麼,這一會的功夫又跟蔣延吵架了?”
段瑜選擇性忽略段宸的話,“還有2個月協議就到期了。”
“你要離婚?”
段瑜順勢點頭,“協議馬上就要到期了。”
“我的老天爺,你不會實在吓我吧。”段宸吓得直接坐在沙發上,像是受到驚吓一樣拍着自己的胸脯,上下順氣,怪不得今天就把酒挖出來了,感情是分手酒?
還是他們四坐在一起喝,這是什麼事啊。
“你倆這幾年不是挺甜蜜的,幹嘛要離婚,還有你之前說心甘情願嫁給蔣延都是騙我的?”
段宸不可思議的道,後來段家翻盤後他還曾問過段瑜,要不要和蔣延分開,畢竟家族的事情不該拿一個小輩的幸福做犧牲,隻要段瑜說不願意,哪怕天涯海角,做哥哥的也會幫他,隻是那時候的段瑜對他說,哥,我是自願的,這條路我心甘情願,我現在過的很幸福。
“我有那麼喜歡他嗎?”段瑜扪心自問,喜歡或許有一點,隻是這似乎并不能支撐他繼續這段婚姻。
毫無根基的婚約和聯姻并沒有區别,他熱愛自由,不想被所謂的豪門聯姻所束縛。
“怎麼沒有,前兩年蔣延出差在國外住院,你看看你當時急的,得了重感冒還恨不得立馬飛過去寬衣解帶的照顧人家,這不是愛是什麼。”
“還有那次馬場,你倆勝負欲上來,非要比出個勝負,結果跑到一半馬發狂沖出圍欄,要不是蔣延死死勒住了缰繩,你倆說不定都變成懸崖下的兩個墳堆了。”
“你倆愛的連命都不要了,你現在跟我說你要離婚?”
這五年他們秀恩愛的次數太多,段宸覺得他講一晚上都講不完,也不知道弟弟突然發什麼羊癫瘋說要離婚。
是他颠了還是他颠了?
“還有那協議你是真的放在心裡了?”
他知道這個協議的存在,可是他又覺得,兩人的感情完全超過了所謂的協議,他曾旁敲側擊過,可弟弟似乎并不願提起協議的事,隻說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段瑜,不要讓外物左右你的判斷,隻有你自己才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想了想段宸又道,幾次見面,弟弟總是心不在焉,怕是陷進了這個牛角尖裡。
“一份協議,一瓶酒都不能代表什麼,感情是我們每個人都無法控制的事情,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人比自己清楚。”
“與其被那些外物幹擾,倒不如将其他的一切通通抛掉,隻看自己想不想要。”
“當然無論你最終的選擇是什麼,哥哥都會支持你,段家永遠都會是你的後盾。”
正所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說到底他們之間還是存在着裂縫。
段宸想到沈淩柯回來時候的勢在必得,輕輕歎了口氣,為自己争取一絲機會,那本就是很勇敢的事。
他們沒有任何立場去譴責。
幸福五年的婚姻,在此刻終于迎來了醞釀已久的風暴。
等段瑜回到房間的時候,蔣延已經閉眼躺在了床的另一邊,指針随後指向淩晨兩點的方向。
段瑜躺在另一邊,望着天花闆發呆,忽然指尖微勾,一雙大手拉扯住他的無名指,黑暗中,他偏過頭看着對方。
“為什麼把酒挖出來。”蔣延問,他睜着眼睛,眼裡沒有絲毫睡意。
“想嘗嘗味道了。”段瑜道,他本想掙脫開相觸的手指,可他的發現,自己似乎并不抵觸蔣延的靠近。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段瑜感受着指尖傳來的溫度,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描繪出他手指上的紋路,溫暖,有力的包圍住自己的指尖。
“沈淩柯過生日為什麼不告訴我。”
“說的告訴你,你也會來一樣。”
“擅自将我們八十歲的禮物拿出來,是不是該對我有點補償?”見段瑜沒有反抗,蔣延深吸一口氣,指尖試探着進入,緩緩靠近他的手心停留,最後十指緊扣。
他知道,段瑜同他一樣,都不知道這瓶酒的存在,可這并不妨礙自己找他算賬。
那明明是屬于他八十歲的禮物。
“你想要什麼補償。”段瑜反手将他的手握住,順着他強有力的手臂向上劃,他先是點了點他的喉結,滾動後又點了點他的唇角。
“這樣,還是這樣?”段瑜忽然有些好奇,自己對蔣延的容忍度到了哪一步。
這是挑逗,也是蓄意勾引。
蔣延喉結滾動,手臂青筋繃起他輕而易舉的将人拉進懷裡,低頭,深深的吻了下去。
段瑜仰着頭,雙頰被人捧起,捏的像隻口渴的小魚生澀的回應,他沒有閉眼,看着眼前描繪自己唇形的人。
他努力忽略心跳的加速,分析着自己身體的感受并不讨厭。
段瑜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允許蔣延踏入自己的領地的。
“和我接吻專心點。”蔣延氣息微亂,他雙臂支撐在段瑜的兩邊,像是将人禁锢一樣。
段瑜眨眨眼,将十指相扣的手分開,緩緩向下移。
那再進一步,會讨厭嗎?
蔣延僵住身子,黑夜中,身體的的觸感尤為清晰,
他的手指像是一條火蛇,點燃身體的每一處禁忌。
最後,手指停留在腹部,蔣延渾身的肌肉緊繃着,連帶着那處也硬邦邦,呼吸越發灼熱,似是已經忍耐到了極限。
“哦,我忘記了,你那裡還傷着。”段瑜輕飄飄的收回神,身體一縮便抽離禁锢的懷抱。
蔣延沙啞着嗓子倒吸一口涼氣,拉着他的手鼓勵道:“沒關系。”
都是假的。
“那可不行,骨折可不是小問題,我看還能起來,應該沒什麼大礙,傷筋動骨一百天,禁欲這麼久也不差再來個一百天了。”段瑜龇牙笑着,怕蔣延霸王硬上弓,整個人隻躺在了最邊邊上的位置。
沒錯,他是故意的,要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他還不敢呢。
“你……幫幫我。”
“要不去衛生間解決一下,你這樣對你的病情也不好。”段瑜繼續看熱鬧不嫌事大,他太累了,大腦裡的信息已經超過了他的複核,他需要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自己沒想明白的一些事。
然後,段瑜不管蔣延難看的表情,頭一歪便直接睡了過去。